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去抹了把嘴才骂道:“老钱那老东西开始还推三阻四,说什么丈母娘得癌症、老婆不孕不育花了大钱治病。呸!当他家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年年不是崴脚就是要换肾,我直接撂下话,今天不结账明天就不帮他们送货!那老家伙看没办法,这才让财务送钱过来,谁知钱一算却少了差不多一半的钱,我问他怎么回事,你猜怎么着?”
江起慕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贺乾对面的位置坐下,脸色平静道:“老钱是不是给你出示了一份新合同?”
贺乾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神了?你怎么猜到的?那王八蛋就是拿出份新合同,运费直接砍了一半!那合同上面白纸黑字签着张远的大名,还盖着公司公章,可这事咱们压根不知情!要是其他客户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张远这孙子到底图什么?”
江起慕眉头紧锁说:“当然是图回扣!我不是猜到的,而是这事不是张远第一次这么做了,之前也有一次,我把事情跟张哥说了,张哥说他会处理。”
贺乾一拍桌子,气愤打断他的话:“处理个屁!张哥准是又被枕头风给吹晕了头!他要处理了张远现在怎么可能还敢这么做?张远这么做是拿公司的利益填他自己的腰包,怪不得之前听说他在静安区全款买了房,我看他拿的回扣肯定不止这两家!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小慕,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江起慕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盯着桌子上的货款,良久没吭声。
办公室里只剩下贺乾粗重的喘息声,窗外的乌云压得极低,乌压压的,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半晌,江起慕猛地起身:“把货款拿上,我们去找张哥。”
贺乾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对!今天非得讨个说法不可!”他把货款塞回公事包,咬牙切齿道,“这次绝不能再让他糊弄过去!”
两人拿上货款,直奔张哥办公室。
张哥到办公室不久,刚坐下来拿起杯子喝水,就见两人站在门口,不由笑道:“什么风把你们俩一起吹来了?贺乾这两天都不见人影,今天倒是来得早。”
贺乾憋着气把装着货款拿出来往桌上一拍:“我这两天去钱老板公司收货款了,钱老板那老赖,我不亲自去,这账根本收不回来!”
“看样子是要到了?”张哥看着面前的货款说。
江起慕沉声道:“要是要到了,但只有一半。”
张哥眉头一皱:“怎么会是?该不会是那老东西又耍什么花招?”
“他拿出了和张远新签的合同,运费直接砍了一半。”江起慕斟酌着用词,“张远毕竟是张嫂的亲弟弟,我们本不该多嘴,但这个价格连成本都不够,其他客户知道了肯定要闹,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口,上行下效,公司其他人以后也都拿回扣,公司还怎么发展?”
江起慕说的比较委婉,贺乾却管不住自己暴脾气:“张哥!张远这都第几次了?拿着回扣买房买大哥大,他就是条蛀虫!再不管,公司迟早被他蛀空!”
张哥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猛地一拍桌子:“那臭小子,反了他了!林秘书,立刻把张远给我叫来!”
林秘书很快去叫人,可张远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晃过来。
“姐夫,我这正忙着呢,你找我有……”
话还没说完,张哥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张远吓得一缩脖子,“砰”的一声,陶瓷杯擦着他耳朵砸在身后的玻璃门上,碎片四溅,茶水更是溅湿了张远的裤脚。
张远脸色刷白:“姐夫,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张哥拍案而起,“你他妈是不是跟钱老板签了新合同吃回扣?”
张远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恶狠狠地瞪向江起慕和贺乾,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告状的碎尸万段,嘴上却喊起冤来:“姐夫,你可别听小人挑拨!钱老板说他丈母娘得了癌症,实在拿不出钱,让我们优惠给他,要不然明年他就不跟我们合作了,我一是出于好心,二是真心想留住客户,这才和他重新签了合同。”
“放你娘的屁!”贺乾冷笑,“你张远要是能有这份好心,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没拿回扣你能在静安全款买房?能买得起大哥大?”
静安区的房价那么贵,他却眼睛不眨一下就全款买下,还有那大哥大,一台就要上万元,他和江起慕都买不起,可这家伙却拿着大哥大到处招摇。
张远脖子一梗:“我的钱我姐给我的,贺乾你他妈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张!”
“说就说!”贺乾撸起袖子,寸步不让,“你要真没拿回扣,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温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大清早的,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众人回头,只见张嫂身穿一袭红色印花长裙,外搭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烫着时髦的大波浪,踩着尖头高跟鞋款款而来,打扮得洋气又时尚,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明明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像三十来岁。
张远见靠山来了,腰杆顿时挺直,再次嚣张起来:“姐!你来得正好,贺乾这王八蛋污蔑我吃回扣!”
张嫂缓步走进办公室,目光在江起慕身上停留片刻,才转向贺乾:“我这人最讲道理,张远虽是我弟弟,但若真做了损害公司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他。”她环视众人,“既然你们告到张哥面前,想必证据确凿,证据呢?拿出来我看看。”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张哥拍桌道:“还要什么证据?这臭小子用半价跟人重新签合同,不是吃回扣是什么?”
张嫂不为所动,看着江起慕和贺乾两人似笑非笑说:“那就是没证据了?”
张远立刻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是!你们红口白牙污蔑人,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贺乾气得牙关紧咬,求助地看向江起慕。
江起慕沉声道:“张哥,未经公司决策就擅自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重签合同,这已经严重违反公司规定,也严重损害了公司的利益,况且张远不是初犯。”他直视张哥,“作为公司合伙人,我提议立即辞退张远。”
辞退!
这话一出,办公室再次安静了几秒。
张远脸色骤变,猛地扑上来就要揪江起慕的衣领:“姓江的,你算什么东西?这个公司是我姐夫的,要不是我姐夫可怜你,你以为你能进这公司来?还合伙人,你们俩加起来都没我姐夫股份多,你有什么资格辞退我?!”
江起慕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声道:“就算我和贺乾的股份加起来不如张哥,我们也是公司合伙人,是你的上级。”他眼神凌厉,“我说有资格辞退你,就有资格。”
张远目眦欲裂:“你敢!”
张嫂听到江起慕要辞退弟弟,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不过她比张远沉得住气,扭头对张哥柔声说:“张哥,你就这么看着他们闹?不是我要护着弟弟,可没有真凭实据就要开除人,这说不过去。”
张哥被吵得太阳穴直跳,重重拍桌:“都给我住口!”他先瞪了张远一眼,又转向江起慕二人,“你们先回去,这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江起慕沉默片刻,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工作了。”
贺乾虽心有不甘,但见江起慕发话,也只能咬牙跟上,谁知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张远阴阳怪气的声音:“一条看门狗也配跟我叫板?”
江起慕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他刚要拦住贺乾,却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贺乾已经转身冲了回去,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张远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