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很快赶到,一针镇定剂下去,郭敏卉终于渐渐平静,很快陷入了沉睡。
医护人员离开后,小护士和江起慕留下来收拾残局。
小护士去准备干净的衣物和温水,江起慕则熟练地清理地上的呕吐物,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李兰之协助小护士为郭敏卉更换病号服,当褪去脏衣服时,她震惊地发现郭敏卉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
那些疤痕像一把把利刃,狠狠扎进李兰之心里,她心里越发堵得难受。
走出精神病院时,天色又阴沉下来。
李兰之愧疚地说:“都怪我,要不是我……”她觉得是自己的出现刺激到了郭敏卉。
“不关您的事。”江起慕轻声打断,“自从那件事后,我妈经常这样发作。”
他顿了顿:“以前我们花钱请亲戚照顾她,虽然时好时坏,但至少不会伤人伤己,我和我爸……一直相信她会慢慢好起来。”
他和父亲一直不愿意把母亲送到精神病院去,不愿意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更不愿意她吃伤身体的药,可现在,那个温柔爱笑的女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恐惧折磨的灵魂。
自残、攻击他人、痉挛,他不得不亲手将母亲送进精神病院——这个他和父亲曾经最抗拒的地方。
李兰之鼻子发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傻孩子,你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父亲昏迷不醒,母亲精神崩溃,这半年来,这个年轻人独自承受了多少?而他们却一无所知,连一点忙都没帮上。
李兰之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愧疚。
“如果飞鱼知道了真相,她一定不会同意分手,她会不顾一切飞来上海。”江起慕仰头望着渐暗的天空,声音沙哑,“阿姨,我的人生已经困在这里了,但飞鱼她必须幸福。”
他扭头看向李兰之:“回去后,请您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别跟飞鱼说。”
他太了解林飞鱼了,如果让她知道了真相,她绝不会离开他,她会背井离乡过来上海,她甚至会放弃四年的专业来照顾他的父母。
但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的飞鱼应该像夜空中的明月,璀璨明亮。
她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和他一起沉沦。
李兰之眼泪掉了下来。
她这次过来原本是为了讨个说法,甚至做好了痛骂负心汉的准备,可她万万没想到江家会遭遇这样的事,她现在倒宁愿只是江起慕变了心。
李兰之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同情江家的遭遇,心疼江起慕的不容易,但作为母亲,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林飞鱼跳进这个无底深渊。
江家现在这情况,谁跟江起慕在一起,都只会是地狱模式。
***
离开精神病院后,江起慕坚持要请李兰之去饭店吃晚饭,李兰之哪里肯让他破费,最后两人在街边找了家干净的小饭馆简单吃了顿饭。
考虑到贺乾不会做饭,江起慕给他打包了一份晚饭。
李兰之原打算去住招待所,但江起慕说什么也不答应,执意要她住在出租屋里,最后商议决定,李兰之睡在贺乾的小房间,贺乾和江起慕则在客厅打地铺凑合一晚。
这一夜,李兰之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客厅里的两个年轻人同样辗转反侧,谁都没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兰之就起来了,她拉着江起慕去了上海香火最盛的静安寺。
大殿前,她取出两个红布包,虔诚地在香火上绕了三圈,嘴里低声念叨着“保佑江家平安”之类的话。
从静安寺出来,李兰之不由分说地把那两个红布包塞到江起慕手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里面就包了两枚硬币,我昨晚特意打电话问了王大师,他说什么圆形物品属乾卦,能补兑卦缺口,能减轻你爸妈的病痛。他说的那些玄乎的话我也听不太懂,但这世上的事宁可信其有,你回去后把这两个包分别放在你爸妈的枕头底下,让他们随身带着。”
江起慕捏了捏布包,确是两个硬币的轮廓,这才郑重收下:“谢谢阿姨。”
回程路上,李兰之径直去了车站买回广州的票。
江起慕提议买些上海特产,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次来……还是别让人知道的好。”
其实她更担心江起慕这孩子又要抢着付钱。
回到出租屋,李兰之从行李袋深处摸出一卷钞票,硬塞给江起慕:“这钱你拿着。”见他刚要推拒,立刻板起脸,“这是给你爸妈的!你现在还没毕业,哪来的收入?就算将来分配了,刚开始工资也有限,这些钱你先用着,等你家情况好转了,你再连本带利还给阿姨。”
江起慕低头看着手里厚厚一沓钞票,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将钱推了回去:“阿姨,这钱我不能收,您听我说,其实这半年来,我和贺乾哥一起合伙开了两家铺面……”
接着,他将这半年的经历简要地向李兰之说明,最后还特意提醒道:“阿姨,接下来几个月物价可能还会上涨,广州那边也一样,您回去后可以适当囤些米面粮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不过也不用囤太多,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李兰之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们这半年都在倒卖东西?这……这会不会犯法啊?你常叔叔他之前……”
她想起常明松就是因为倒卖钢材才被抓进去,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江起慕连忙摇头安抚道:“阿姨您别担心,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生意,常叔叔被抓不是因为倒卖,而是涉及到经济犯罪和以次充好导致工程事故。我们是通过正规渠道进货,等物价上涨后再转手,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但绝对不违法。”
李兰之听完解释,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但仍正色道:“没犯法就好,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多难,违法的事绝对不能碰!有时候一步走错,这辈子就毁了。”就像常明松和臭棋周他们。
江起慕郑重点头:“我明白的,阿姨。您放心,我绝不会走歪路。”
见他说得诚恳,李兰之这才真正安心。
她若有所思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广州的粮价从前年起就在慢慢涨,只是幅度不大,既然这样,回去我得囤些粮食,你觉得囤多少合适?”
江起慕略作思索:“囤半年的量就够了,国家不会放任物价一直上涨,就跟之前放开鱼价和菜价一样,粮食市场说不定这次也会迎来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