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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儿女[年代] 第135节(1 / 2)

副驾驶座上的苏志谦不停地回头张望,眼中交织着担忧与自责。

他用力抓着前排座椅,指节发白,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海叔,能不能再快一点?”

“已经超速了,再快真要出事了。”海叔紧握方向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咬咬牙,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朝着工人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位住在隔壁大院的海叔,原本是棉麻厂的老司机,眼见厂子效益每况愈下,索性办了停薪留职开起了出租车。今晚他因身体不适提前收工,恰好被上门求助的苏志谦碰上。

苏志谦之所以认识海叔,得益于之前他给海叔家孩子补过课,否则这个时间点,想找辆车送医怕是比登天还难。

工人医院不算太远,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

车刚停稳,苏志谦就一把抱起常美冲进急诊大厅:“医生!快来人!救命啊!”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焦急。

后座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林飞鱼强忍泪水,对海叔深深鞠了一躬:“海叔,实在对不起,把您车弄成这样……我明天一定来帮您清理干净。”

海叔连连摆手:“哎哟,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去看你姐,车的事不用操心!”

他话还没说完,林飞鱼已经将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塞进他手里,转身就往医院里跑。

“孩子!回来!用不了这么多……”海叔对着头也不回的林飞鱼叫唤。

常美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将“手术中”三个字映得格外醒目。

林飞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一道月牙形的血痕。

她猛地转向苏志谦,声音发颤:“志谦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美姐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话音未落,苏志谦突然发疯似地朝自己脸上狠狠扇去,“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都怪我!要不是我死皮赖脸跟着她,要不是我非要等她……她也不会被她婆婆误会,导致后面两人拉扯从楼梯上滚下去……”

林飞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倒退半步。

“都是我的错……”

苏志谦的脸颊已经肿得老高,嘴角渗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佝偻着背脊缓缓滑坐在墙根,将脸深深埋进颤抖的双手里。

林飞鱼望着蜷缩在墙角的苏志谦,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记得当年初见他们在一起时,还觉得是金童玉女般的般配,可如今想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先是刘秀妍的百般阻挠,后来半路又杀出严豫这个情敌。

这么多年过去了,常美已为人妻人母,苏志谦也有了稳定的交往对象,原以为往事早已随风而逝,谁曾想命运又在此刻掀起新的波澜。

林飞鱼扭头看向紧闭的手术室,手术室的红灯依然刺眼地亮着,将走廊映照得如同血染,她默默叹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常美的肚子一定要保住。

若是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以常美刚烈的性子,还有严家那个难缠的婆婆,后面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与此同时,大院里乱作一团。

朱六婶扯着嗓子指挥大儿子朱国才:“快!把严家婶子背去卫生所!”

朱国才平日心胸虽然有些狭窄,但在街坊邻里互相帮衬这事上从不含糊,他二话不说蹲下身,一把将昏迷的严母背起,迈开大步就朝卫生所奔去。

李兰之脸色煞白地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常美那跤摔得蹊跷,八成跟严母脱不了干系,可在常家有难时,是严家拿出十万元帮忙解除了危险,而且以后常美还要在严家过日子,所以在看到常美和严母双双出事时,她立即吩咐林飞鱼先跟着去医院,而她则流下来照顾严母。

严母只是一时被吓到,加上气急攻心才晕倒,到了卫生所后,在医生的救治下很快醒过来。

看她醒来,李兰之立即上前关心问道:“亲家母,你可总算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严母眼神涣散了片刻,突然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手死死钳住李兰之的手腕:“我的大孙子呢?!”我孙子保住了没有?!”

李兰之疼得倒抽冷气,看着腕上迅速泛起的红痕,勉强维持着体面:“常美送去工人医院了,现在人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她话音未落,严母已经掀开被子要下床,嘴里不住念叨:“我得去医院,我得亲眼看着我的大孙子没事……”

李兰之本来就要去医院,看严母劝不住,索性付了钱然后赶紧跟上去。

夜色如墨,郊区的街道空荡寂寥,偶有一两辆出租车驶过,却都载着乘客呼啸而去,打不到车,两人只好折回大院去取自行车。

等急赶慢赶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早已熄灭,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混着血腥气的味道,刺得人鼻腔发疼。

孩子没了。

是个未完全成型的男婴。

常美被护士推出来时已经醒了,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吓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林飞鱼心头一颤,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触手的冰凉让她浑身一激灵,那双手冷得像冰,她红着眼眶,轻声喊了声“常美姐”,常美的眼珠木然地定在某个虚空处,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林飞鱼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

苏志谦同样眼眶通红,他沉默地办完住院手续,特意选了最安静的单人病房,跟当年不一样,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承担起这样的病房。

从食堂打来的红糖小米粥在保温壶里冒着热气,他却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病床半步。

刺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的脸惨白无人色,不比躺在病床上的常美好多少。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他看着她,她看着天花板。

两人之间不过三四步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永远无法跨越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