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着酸痛的脖颈起身,搪瓷缸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关灯的瞬间,整栋办公楼陷入黑暗,只有远处的门卫室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银色的月光如水般轻撒下来。
常美走在校园里,眉头紧蹙。
早上从医院回学校的路上,她想试探一下,所以故意朝派出所走去,然后她就被一个鸭舌帽压到到眉骨的青年撞了一下,那青年从一口黄牙间挤出气声威胁她:“想死就进去”。
那一刻,对方喷出的烟臭仿佛萦绕在鼻尖,让她此刻想起胃部仍旧一阵抽搐。
原来真的有人在跟踪和监视她们!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周围很安静,因此显得那脚步声又明显又突兀,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没人。
什么都没有。
可刚才的脚步声她绝对没有听错,一股不安涌上心头,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脚步声再次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了。
靠。
这会儿校园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万一对方想在这里对她下手,只怕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常美心跳快跳出嗓子眼,她拼尽全力跑了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跑了起来,当那只手扣住她肩头时,她把挎包的带子勒进掌心,抡圆了用力砸向对方——
“砰!”
人造革挎包的铜扣正中那人的额头。
黑影“哎哟”一声撞到身后的木棉树:“别、别打!是我!”
常美高举的挎包悬在半空:“严……严豫?”
“是我。”严豫放下护脸的手臂,喘着粗气道,“你在怕什么人?我老远就看到你在跑。”
“没什么。”月光照出他额头红肿的伤口,常美有些抱歉道,“还有你的额头没事吧?”
“你这防身术……跟体育老师学的?打人这么疼。”严豫猛地把额头朝她脸上凑过来,嬉皮笑脸说,“要不你帮我吹吹?”
常美无情将他的头推开:“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严豫看着她说,直白说:“我是为你而来的,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你要借钱为什么不找我?”
常美愣了下说:“是张威告诉你的?”
她回学校后跟办公室的同事张威借了一千元,张威家里是做生意的,又是家里的独子,所以哪怕也才刚当老师不久,但手上存款不少,不过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张威以前跟严豫是同宿舍的舍友,想来就是他把借钱的事告诉严豫的。
严豫点头:“你现在还缺钱吗?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常美有点想笑:“人人都怕被借钱,你倒好,上赶着当冤大头,你这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严豫:“别人我肯定不借,但你不是别人。”
常美:“那我是什么?”
严豫:“你是我的心上人。”
常美翻了个白眼,越过他直接走了。
严豫对着她的后背大声喊道:“五年了常美!全世界的人都劝你接受我,就你当我是阶级敌人!”
常美脚步顿了下。
这几年来,严豫一直没有放弃追求她,由一开始的轰轰烈烈,闹得全校皆知,到后面细雨润无声地出现在她周围,她身边的人早就被他给“感动”了,她大学的舍友们一个个都劝说她接受他,到最后,还有不少人说她铁石心肠。
从这方面来说,她和严豫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严豫喜欢她,她不喜欢严豫,他们不过都在坚持自己的立场而已。
严豫看她头也不回径直走了,气得咬牙,但很快又追了上来:“常美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改总行了吧?”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地上两人的影子亲密地挨在一起,常美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那也请你告诉我,我哪里好,我也可以改。”
严豫气得快冒烟了:“常美,你信不信,终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常美想也没想道:“不信。”
严豫:“……”
就这么斗着嘴来到教师宿舍楼。
宿舍楼投下的阴影里,常美看向对方,几次想开口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有些债远比金钱沉重。
严豫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常美,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管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
常美垂眼盯着两人交叠的袖口:“知道了。”
她抽回手转身走进楼道。
身后的目光灼得她后背发烫,直到拐过二楼的转角,常美才放任自己靠在墙上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