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家这几天就愁云漫天。
钱奶奶一开始被送到工人医院,但工人医院医疗条件不算顶尖,钱奶奶情况太危急,很快就转到了常欢所在的医院,这才暂时将病情稳定了下来。
常欢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钱广安。
俗话说,“当兵当三年,母猪赛貂蝉”,钱广安不过才入伍几个月,但看到常欢却觉得她比天仙还要漂亮,激动得想抓她的手:“常欢,你怎么好像变瘦了?不过瘦了好看。”
常欢避开他的爪子,看着他成缕的头发,嫌弃道:“你多久没洗头发了?”
因为苏志谦的事,常欢最近心情都很不好,一方面她觉得丢脸,另一方面她更觉得不甘心,于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因食欲不佳饿瘦了,瘦下来后她的脸变小了一些,眼睛也因此看上去变大了,所以钱广安说她变好看了,也不是随便乱说的。
“之前在队伍里忙着操练,睡觉都不够时间,哪里还有时间洗头发,这两天忙着赶路,加起来应该快有一周没洗了。”
钱广安挠了挠头发,头皮屑顿时满天飞,吓得常欢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一周?!”
常欢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广州天气常年潮热,一天不洗澡就难受得慌,洗头虽然不像洗澡那样频繁,但一周只洗一次,那肯定要被人嫌弃。
钱广安咧着嘴笑了,脸上没有一丝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关心起她的感情来:“你还和志辉他哥……在一起吗?”
常欢眼神心虚闪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说:“那当然,志谦哥对我可好了。”
钱广安听到这话,挠了挠头说:“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你跟志谦哥在一起,你们两人看上去一点都不配。”
这话一下子就踩到了常欢的敏感点,她嗓音提高了几分:“我们哪里不配了?”
钱广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哪哪都不配,你和志谦哥两人站在一起,就好像丑小鸭和白天鹅,你是丑小鸭,志谦哥和常美姐是天鹅,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常欢气得一脚踹在他的小腿梁上:“钱广安你个王八蛋,你才是丑小鸭,不对,你是癞蛤ma,想吃白天鹅的癞蛤ma!”
这话没有把钱广安给骂痛了,反而再次戳到了常欢自己的痛点,她咬牙切齿对钱广安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和志谦哥结婚的!”
被骂癞蛤ma的钱广安没生气,但听到心上人要嫁给其他男人,这让钱广安咧着的嘴角瞬时耷拉了下来。
更难过的是,原以为钱奶奶已经度过危险期,因为部队不能请假太久,于是钱广安回来第二天就回部队了,谁知钱广安前脚刚走,后脚钱奶奶就断了气。
那个在多年前嫌弃林飞鱼晦气的老太太,在林飞鱼去看病时,强硬把一盒鸡仔饼强塞到她手里,不吃还不行,林飞鱼没有办法,只好把鸡仔饼收下来。
也就这天的晚上,坏脾气的钱奶奶走了。
更让人意料不及的是,钱奶奶走后第三天,钱父心梗发作,猝然离世。
钱家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钱母哭得几次被送进医院。
钱广安再次从部队返回家中,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他磕碰碰地学着操办丧礼,学着安抚母亲和家人,青涩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吊儿郎当。
残酷的现实面前,吊儿郎当的少年郎不得不学着长大。
另外一方面,朱翠芳最终用两千元“买”回了儿子小杰,张家钱要,人也要,蛮横提出不准给小杰改姓的要求,朱翠芳心有不甘,但朱国文一口应下了,朱国才因此笑他是个孬种。
谁知一回到广州,朱国文第一时间就带着小杰去改姓,朱国才质问他不怕张家找过来吗?
朱国文笑道:“云南到广州隔着一千多里地,他们要有胆量找上门来,我朱国文跟他们姓!”
在云南张家是地头蛇,可到了广州,那就由不得他们嚣张了,张家这种人精比谁都懂这个道理,他们之所以提出那样的要求,不过是笃定朱翠芳没那个胆量去忤逆他们。
但朱翠芳不敢,他朱国文敢!
朱翠芳这才知道弟弟是用了缓兵之计,这一次她不仅把儿子小杰带回来,还把女儿的骨灰也带了回来。
她花钱给女儿买了个墓地,立了个小小的木碑,上面除了刻着“朱小妞”的名字,还刻着一行字:“我来过,我很乖的。”
下葬那天,朱翠芳给女儿买了满满一碗的艇仔粥,双份的鱼片。
九月份,林飞鱼走进大学,正式成了一名大学生。
她妈给她报的是国际经济的专业,她不喜欢这个专业,开学后她几次拿着转系身体去找系主任,但都失败了。
这让她很是郁闷,更郁闷的是,心中的郁闷没办法跟人说。
她和江起慕虽然正式在一起,可两人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两地直线距离约为1068公里,她的难过焦虑,压根没办法穿过一千多里的距离告诉江起慕。
虽然他们每个月都会通信,但书信太慢了,一来一往,等她收到回信,已经是半个月后,那时候,她已经难过不起来了。
这份距离,让最初的快乐打了折。
九月份发工资后,常欢拿着工资走进了戴安娜发廊店,把一头直发电成了羊毛卷,然后在苏志谦的生日那天,她穿上新买的连衣裙,穿上人生第一双高跟鞋,然后去中大找苏志谦,并告诉他一个重大决定——
“志谦哥,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
苏志谦被她这话吓得目瞪口呆,他以为那天解开误会后,常欢肯定会想明白,没想到她不仅没想明白,还钻入了死胡同。
看着常欢眼底燃烧的火焰,苏志谦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试过讲道理、摆事实,甚至故意冷着脸,可常欢就像看不懂脸色似的,时不时出现在他的周围,还对所有人宣告她要倒追他的消息。
从小到大,常欢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前一秒被打得哇哇大哭,下一秒她就能因为一块饼干哈哈大笑,上一秒和钱广安打得难舍难分,下一秒两人就勾肩搭背一起去上厕所。
可就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突然较了真,对苏志谦这个人,她势在必得。
没心没肺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是极其可怕的,就像野火燎原,泼几盆冷水不仅没能把火浇灭,反而滋滋冒着白烟烧得更旺了。
光阴似箭,一眨眼一九八四年过去了,走过一九八五年,一九八六的春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