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车水马龙,喧哗热闹,两人在这一方逼仄的小天地里一起吃完了手中甜水。
吃完后,赵炎去还豆腐花的瓷碗,青木儿麻利地收拾好瓦罐,背起鱼篓,戴上斗笠,他刚要从小天地出去,赵炎也在这时回来。
赵炎还碗几乎是小跑着去小跑着回的。
来上工这两日,没见着小夫郎,倒是没什么念头,可一见着人,心中像是开了一道口子,丝丝清凉的风从口子偷跑进去,冲掉了面对打铁炉子的燥热。
他不知这样的焦灼又舒畅的情绪是为何,他只知这会儿想和小夫郎一起呆一会儿。
至于呆着要干什么,说什么,统统不知。
但小夫郎要走了。
赵炎绷着脸,黑沉沉的目光钉在小夫郎的斗笠上,不发一语。
“我先回了。”青木儿戴着斗笠看不到赵炎的神情,眼睛看着赵炎微起伏的胸口,这回赵炎衣裳捂得严实,没看到傲人的肌肉,少了些压迫感。
没听到赵炎的回应,青木儿又添补了一句:“家里还有活儿要做。”
赵炎心头的清风都散了,只剩闷热,他微抿薄唇,凝声道:“回去当心些。”
青木儿点了点头,步履匆匆地汇入人来人往的街市。
直至背影消失,赵炎敛下眼眸,回了铁匠铺。
青木儿抱着鱼篓原路返回。
现在未时一刻,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青木儿寻完银子得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赵家。
担心时间不够,他小跑着去镇口,希望能赶上牛车回程。
他到时,正好剩一个最边缘的位置,那处不好坐,位置小,抓不稳很可能摔下去,他思考着要怎么上去,只见旁边的人往里挪了一下,给他让出不少位置。
青木儿一愣,抬头看去,竟是田柳。
田柳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说:“上来。”
青木儿犹豫了一下,握住了田柳的手,借力上了牛车。
泥路坑洼,牛车颠簸,木板很硬,颠得人三魂六魄飞了大半。
青木儿双腿夹着鱼篓,双手用力抓着木板,额间全是汗,旁边的田柳见他抓得费劲儿,伸手牢牢挽住了他的胳膊。
田柳看了看鱼篓,问道:“你到镇上卖鱼?”
“不是。”青木儿感激地冲田柳笑了笑,说:“是给我家相公送些吃的。”
田柳一听,来了兴趣:“什么吃的?还得特意送一趟?”
“阿爹做的桂花米酿。”青木儿说。
“嚯,我知道,今早周小嬷到我家借石磨了,就是做这个吧?”田柳问他。
青木儿点了点头说“是”。
“你同你家相公当真恩爱。”田柳笑说。
青木儿挪开眼,他心虚得很,没好意思接这话,三两句岔开了。
田柳只当青木儿害羞,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般胆大妄为,他嘿嘿笑了两声,转而问:“我叫田柳,你叫什么?”
“青……”青木儿险些忘了真夫郎的姓:“何清。”
“那我叫你清哥儿吧。”田柳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一锤定音,他说完往旁边看了看,朗声道:“牛叔!我到了!”
青木儿一愣,这里离村口怎么还得走一刻钟呢。
“我相公在前面村子里学人做大夫,我去接他回家。”田柳笑着说:“他个瘸子总不爱柱棍子,我去骂他。”
这话,青木儿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田柳也不用他回应,田柳利落地翻下了车,拍了拍手,刚要和新认识的小哥儿挥手,就见那小哥儿也跟着下了牛车。
“你下来作甚?那处位置够你坐了。”田柳问他。
牛车是一路到村口的,青木儿本就想找个借口下来,这样才好避开村里人,不若被人瞧见,他没法解释。
“坐着难受,我走一走。”青木儿说。
“坐着还能比走路难受啊?”田柳笑着嘶了一声:“不过屁股是真疼。”
青木儿被他挤眉弄眼的神情逗得一乐,跟着笑了。
“我去接相公了,你早些回啊!”田柳说。
田柳要去的村子从另一条路拐进去,从这条路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屋子,想必村子离得不远,他一路蹦着去,可见接相公于他而言是件高兴的事儿。
青木儿背着小鱼篓,顺着大路往前走,他隐约记得那日花轿的方向,经过吉山村的路口,他压低了斗笠,不敢回头看,只顾着往前跑。
他担心自己记错路,遇到路口时总要停下来仔细回忆。
幸好,这段路没有多少岔口,直到他来到被抓上花轿的那段路,他就知道自己没走错,被他压倒的野草丛还残留着那日他挣扎的痕迹。
野草颓唐地躺在泥地上,不见生机。
青木儿心口一窒,偏开头,没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