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弗吉尼亚不明所以,但他仍回答说:“还没有。”
“……你走吧。”祝尧忽然转过身坐下,闭着眼睛谁也不想再看了。
他心中怒气怎么也消不掉,纷纷扰扰纠成一团,为自己,为赛罕,为牵扯到的任何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担忧赛罕,困在这里没有外界音信,他不知道赛罕是遇到困难了还是怎样。
他睁开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不穿,什么也看不穿,那虚妄的未来,他的,赛罕的,没谋面的母亲的,又或者整个神国的。
祝尧视线的尽头是另一具赤裸的身体,安静地站在玻璃罩中,透着死亡的气息,看起来是死了,但他皮囊之下游动着不知名物体,不,不是不知名,祝尧知道那是什么,是秘金。
他在看到这个实验室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老铁匠曾说的秘金可以让人生亦可以让人死是什么意思了,它进入人的身体,让那具肉身焕发出新的生机,宛如脱胎换骨。但祝尧在想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还是他自己吗?
弗吉尼亚还在这里,他问克罗夫特:“会成功吗?”
克罗夫特回答说:“永远是百分之五十。”生和死。
“但我们曾进行过试验,秘金对他不排斥,会比那些很快死去的倒霉蛋幸运些。”他说,“并且一旦成功,他将是最完美的实验体。”
弗吉尼亚喜欢完美这个词,但他还是不太满意地离开了。
“你在难过吗?”
祝尧扭过头看向克罗夫特,此时留在这间实验室里的只剩下他。
“人长大后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对父母不再抱有期待。”克罗夫特笑笑。
是祝尧有些落寞的神色让他误会:“并不是,我没有在想他们,我也从未对教皇抱有过期待——也许曾有过一瞬间。你知道的,就算父亲是穷凶极恶的大坏蛋也会想他会不会在心里某处有一处温情的地方留给他的孩子。”
祝尧也笑笑:“但这会我真的没有在想他。”
“我觉得也是。”克罗夫特双臂环抱,他表情戏谑:“你的神色更像思念情人。”
祝尧觉得这个上将非常奇怪,他之前非常着急的将他押入实验室,这会却悠闲的和他交谈,难道这是什么古怪的术前仪式?
这令他想起在撒格鲁小镇,兽医在为牲畜们做手术前也会有个小小仪式,吹小曲或者温柔顺毛,目的是让牲畜们觉得放松。
祝尧不想再进行些无畏的交流,他说:“我准备好了。”
克罗夫特不管不顾。
“我父母死的很早,他们也不是什么合格的父母,他们死去的时候我甚至仰天大笑,觉得神明终于算是显灵把他们都送进地狱了。”克罗夫特笑得特假。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恨他们吗?”克罗夫特问。他也不在意祝尧回不回应他,自顾自地说:“因为他们把我弟弟当成女孩养,在他十三岁就送给一个富商赚钱,他们让他接客,向每一个有钱的富人敞开自己的大腿。我在窗户外看的时候恨不得把那些排着队的和数着钱的都杀死。”
“后来他们真的死了。”克罗夫特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我就去参了军。”
“诺里斯说你的家人都死了。”祝尧忽然搭话。
“我弟弟还活着,只不过没有户籍了而已,反正他之前的户籍上也是个女孩。那之后我就发誓,我要为他而活,他本来应该是个开朗的男孩的,变成这样都是代替我受罪。”
克罗夫特像是临时产生了倾诉欲望,说完后他沉默很久。
“我只有,这么个弟弟了啊..”他叹息。
克罗夫特敲敲玻璃,他手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东西,祝尧愣住:“秘金?”
“是你的秘金。”克罗夫特将那手镯像烫手山芋一样扔给祝尧,他在祝尧进来后就将那个手镯暗自收了起来,弗吉尼亚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手镯终于重新回到祝尧手上,刚一接手,那玩意就同蚂蟥一般贴在祝尧手腕上吸血,在经历了机器死命抽血后,祝尧竟然开始怀念这么个小东西。
克罗夫特并不问他为什么会有秘金,他推出一个遍布冰霜的铁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支充满金色液体的针管,针头的空洞比取血的针孔还要大。
***
在另一间实验室里,克里曼斯躺在床上,弗吉尼亚站在一边。
克里曼斯看向旁边纱帘,隐隐绰绰中,一具瘦弱的男性躯体静静躺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