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坐下后,便自然而然地朝宋成思看过去。只见宋成思的眼神仿佛钉在了宋怀砚身上,狠狠地将他剜了几眼,攥着筷箸的手隐隐发力。
明显是对下午之事心有不甘。
余光瞧见宁祈后,宋成思又赶忙收回目光,神情透出几分心虚来。
宁祈撅了撅小嘴,又在心里将宋成思痛骂一番,这才拿起了筷箸。
其间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宁祈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许是下午之事令她心生后怕,也许是药效刚过,损了身子,她面对满桌佳肴,却失了胃口。
用膳之后,众人又聚在水榭里玩乐。宋怀砚一向不参与这些,告辞后便只身离去,宁祈以身子不适为由,也决定先回毓灵殿好好休息一番。
甫一踏出殿门,未料到这身玄衣正立在不远处,显然是在等着她。
宁祈顿了顿,阖上殿门,朝宋怀砚走了过去。
宋怀砚轻声开口:“你今日心情不大好,可是还在想着宋成思的事情?”
宁祈没料到他会这般问,微微诧异。
其实不必惊讶的。这小黑莲那般敏锐,她的心情变化,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她抿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点了点头。
便听宋怀砚接着道:“你也不必忧心,宋成思是冲着我来的。经此一遭,险些露馅,他今后也不敢轻易对你下手。”
宁祈接着又点了点头,心中的忧虑到底是融化了些。
这小黑莲平日里惯会呛人,可若是好好说话时,倒也的确让人感到安稳许多。
她迎上他的目光,启唇道:“今日用膳时,瞧着宋成思的神色,我感觉他似乎并不会善罢甘休。”
宋怀砚唇角勾扯出一抹冷笑:“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这些都与你无关。我们之间的事,不会随意牵扯旁人进来。”
语毕,他便侧过身子,欲迈步离去。
宁祈思索一阵,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这宋怀砚在这里等她,就是为了安慰她几句,好让她宽心么?
这可不是小黑莲的作风啊。
可不论如何,宋怀砚今日到底是救了她,出于人道主义,宁祈还是决定浅关心下他的伤口。
她看向宋怀砚的腕间。那伤口并未来得及仔细处理,依旧是只用了一道玄色布条包扎着,经过这么长时间,鲜血早已渗出一些,瞧着就疼。
可一晚上,宋怀砚的神色始终如常,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
这伤还是因她而起,宁祈斟酌了下,轻声道:“你的伤……回去还是好好处理一番才是。”
宋怀砚下意识地抬了抬腕子,原想说一句,无关紧要。
却听少女接着道:“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药膏,明日给你送过来吧。”
闻言,宋怀砚倏然止了声。
他忽而想起,前一阵子,自己的背上落了整整六道鞭伤。宁祈特地托太医送来一瓶上好的药膏,还隐瞒着不让他知晓。
如今,她又来关心他。
她对他的好,令他只觉扑朔迷离,有如水中望月,雾里观花,怎么也瞧不真切。
他弄不明白是真是假,偏还对这丝关怀心存一丝希望。
希望这份关怀是真的。
希望两辈子,也有人肯对他好一点。
宋怀砚收回思绪,看向面前的少女,停凝半晌,才最终轻轻应了一声:“好。”
翌日,宁祈将殿中的药膏都翻找了出来,又寻了些止血的细布,一一整理了下。
宋怀砚的伤,到底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她心有歉疚,也是真心关怀他,便也对送去的药膏极为用心。
天子虽下令让宋怀砚搬出冷宫,可将未央殿收拾出来,还需一些时日,宋怀砚便只好在冷宫多住几日。整理好药膏之后,宁祈便牵着一身大花薄袄的宝福,悠闲地朝冷宫那边走去。
今日的天儿不比昨日,如今时辰尚早,天色却已昏暗下来。九天之上却遍布阴云,沉甸甸地覆在皇宫之上,似是在酝酿一场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