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又放爆竹,按理说放爆竹是初一鸡鸣而起时再放,但见通他们几个嘀嘀咕咕,问显心动,缠着问真撒娇,问真便点头同意,随他们去玩。
砍来的竹子在庭中火盆上炙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见通和见明跑来跑去吓唬几个小的,问圆披衣站在问真身边,含笑看着,“想想再过两年,金桃能如此嬉闹,便觉日子欢快。”
“小孩子长得可快,我有时候倒盼着他们别那样快长大,越大越叫人操心。”问真叹了口气,过了年,问星就要从她身边搬出去,她其实有些舍不得。
就如看自己窝里的小鸟往出飞,那翅膀不知有没有力气,扇得颤巍巍的,叫人放心不下。
问圆笑吟吟倚着她,“姊姊可还没老,就为这些事伤怀了?”
问真觉得好笑,摇摇头,那边问显跑过来往她们身后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姊姊姊姊!快保护我!”
问圆双臂一张,“谁敢上前!”
见通见明故作踌躇姿态,问显见状格外得意,站在台矶上掐着腰冲他们笑。
宫中除夕宴不会持续到太晚,第二日一早还要赐宴朝臣呢,宗亲宴一般二更上下便散了。
大长公主他们回来,便见孩子们都在庭中嬉闹,觉满目欢欣,一家人又坐下,重叙屠苏酒,焚上松柏枝,守岁敬年,三更梆子敲过,才纷纷散去。
次日一早,又是宫中筵席,晌午族人们才来拜年,问真将一枚碧绿通透,雕琢着竹纹的碧玉佩好,给晚辈们散压祟钱。
她每走一步,身边的玉佩微微一动,流苏穗子随风轻曳,碧玉凝绿,如一汪碧水一般。
玉佩边角,一个小小的篆字,刻着“蘅”。
第78章
问星:不要做电灯泡!
初一多是族中人来,问安问宁姊妹随着徐纺一同到来,便被打发到后堂吃茶,问圆正带着问星等小姊妹在这边说话玩闹。
问安绕过屏风,触目皆是大红、朱红、银红,但竟不觉喧闹,惟觉鲜艳热闹。
房中并非焚香,只有鲜花簇簇,插出满堂富贵。
问星与明瑞明苓今日穿着花样相近,不同的是明瑞明苓颈上戴着金项圈,佩着莹润美玉,而问星颈上却是一串颗颗有莲子大的珍珠,其珠光润泽,一看便知是佳品。
大而美的珍珠虽珍贵,对他们这等已经算是大雍皇室之下头等的人家却不算什么,这串珍珠难得在每一颗都正圆无暇,光彩莹润,衬得问星粉扑扑的小脸都格外好看。
问安笑吟吟将约有拇指头大的玛瑙小老虎分给族中再小一辈,又给同辈姊妹中未成婚的每人一个,众人忙都向她问好拜年,看着她身上鲜红的锦袍,目光有好奇、有艳羡,有不以为意。
问安只晃了一圈,婢女进来冲她一欠身,“娘子,大娘子唤您呢。”问安忙叮嘱问宁几句,问圆笑道:“我在,你还不放心?”
问安无奈轻笑,向她与其他堂姊、嫂施礼后才退出去。
坐在问圆身边的人道:“瞧五娘如今比从前不知开朗了多少。”
问圆轻笑,“她都是能当家做主的人了,二姊你还当她是小孩子?”
二娘子问善轻讪,又与她嘀咕,“我与你说的事你上些心,江家那一本烂账且不必顾念,你如今正是好年华,还得多为自己考量——就是咱们金桃,若有个位高权重的继父照拂,日后好议婚啊,孩子的终身,你总不能不考虑吧?虞候这样的好人选,可再难找了!”
“我如今无心此事,多谢二姊为我操心了。”问圆对她微笑,然后不等问善再说什么,便招手叫明苓过来,替她整理衣裳,温声叮嘱:“看着弟妹们,就在屋里玩,可不许出去闹。”
明苓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乖巧,但问圆可不相信,只点点她的额头吗,“敢带着弟妹们出去浑闹,四姑姑保准告诉你姑母!”
明苓老实地应声,二娘子拉过她道:“我们小娘子如此乖巧,你吓唬什么?”
明苓笑眼弯弯,简直不能更灵动可爱了,“四姑姑放心吧,我一定瞧好弟妹们。”又对二娘子道:“四姑姑并未吓唬我,是我淘气,才叫四姑姑不放心。”
更叫二娘子喜欢得不行,将她搂在怀里一顿亲昵,哄她跟自己回家去住。
问圆扶额轻笑,说不出的无奈。
年后徐家一直热闹,登门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大夫人是待客的主力。
今年七夫人身子重不能帮衬,但有问真在,大夫人反而比往年更轻松放心。
人情往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哪家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大夫人从不担心问真会出差错,少操许多心。
但她舍不得问真一直忙碌,来客不紧要时,从前都是直接打发给七夫人招待,如今都留在正堂,一同吃茶,稍有清闲,便叫问真回去歇着。
一家人在一处多年,事情再多不觉得烦。
这几日问真忙着,问星便懂事起来,约束明瑞明苓,招待来客女孩,面面俱全,问真都看在眼中。
这日问真能得些清闲,压了两日的节礼单子终于有空翻看。
“裴家送了礼来?”问真扬扬眉,“裴家如今是昭仪当家?”
含霜已经打听清楚,点点头,“是,裴家家主被判了流放,旁人倒是牵连不多,昭仪作为揭发裴家罪状之人,保下了祖上传下的一些地亩产业和其他人口,裴家主年后便要流放东州,家主印信已经交到昭仪手上。”
短短一句话,是裴家这几个月多少腥风血雨。
问真感慨:“还是老将出手,杀伐果断,比裴家主手腕高出多少。”
凝露嘀咕道:“这姑祖辈的人,如今还得出来给晚辈们擦屁股,裴家真是造孽了。”
“这屁股,裴昭仪或许是心甘情愿擦的。”问真将礼单一合,“裴妃死后这些年,昭仪离京遁世,裴家愈发不成样子,如今裴昭仪回京,倒是气象一新,虽然百年富贵府邸不复,但保住祖产和一点大义的清名,有来日可以图谋。郕王和裴家还有往来吗?”
“裴昭仪前段日子领旨入宫开解郕王,听说是不欢而散,郕王对昭仪多有怨怼之言。”
问真并不意外,只道:“从此以后,裴家不会再参与夺嫡之事了。”
虽然被流放的最终只是裴家主与他几个兄弟、亲子,但裴家其他的人本就只有微末官位,还有被牵连免职的,如今繁华不保,退一步回祖地躬耕读书,还有来日可图,再在京中纠缠,只怕阖家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