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他死了?
范意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越是想忽视,就越是循环,对方刚才和乘务员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里,在短短几秒内反复回响,如此清晰。
死者说:“我也要一块木牌。”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是索要木牌的行径,还是……少了些什么?
范意回想着自己最开始说的话。
他问:“我该用什么方式来支付车票?”
乘务员说:“您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
而初晴和乘务员交易的时候,也主动拿出了自己的东西:“我用这支笔来和你换木牌,可以吗?”
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交换。
包括身体部位。
不说代价,它便自取。
范意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正确,他生怕自己误人子弟,有些犹豫,也不敢发声。几次想开口讲自己的发现,都被他闭了回去。
直到下一个拒绝木牌的人同样被扯了脑袋,尖叫刺进耳膜,死不瞑目的双眼和头颅一起滚到他身边之后,范意再也承受不住了。
不要再死了。
不要再以这种方式死去了。
“东西……”
范意捂住嘴,努力抬高声音,声音从指缝里艰难地漏出,短短一句话,要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们要找乘务员换木牌,换的时候,记得说……”
“记得说,要拿什么东西,来做交易。”
“可能是这样。”
就在范意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列车的显示屏上,红字跳动。
【pleasegetoffatthenextstation.】
【请在下一站下车。】
这行字只出现了片刻,紧接着画面闪烁,又跳回了原本的字节。
【carriageno.18】
【18号车厢。】
【getoffatcarriageno.1】
【在1号车厢下车。】
【youwillarriveinheaven.】
【你将抵达天堂。】
红字在最后一句话上做了片刻的停滞。
须臾,它再度缓缓变化。
【now,youarefreetomovearound.】
【现在,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座椅上紧抓着范意的力量,骤然松开。
所有的站点都需要有人下车。
列车缓慢停止,停靠在了不知名的下一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雾,浓浓地包裹着,伸手不见五指。
这节车厢里还活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来到车门前,和另一节车厢的幸存者一起汇合。
范意有些头疼,听不清他们的讨论声,好像还有人在抽泣,他茫然地看着车门外的雾,探出了一点手。
好痛。
等范意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被身旁的少女拉住,对方冲他摇摇头,皱着眉说:“你受伤了。”
是坐在他后面的女孩。
那时的范意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可现在是在梦里,他轻而易举地,就在心中呢喃出声:初晴。
南诗情。
范意把被割破的手指往后缩了缩:“没事。”
他在嘈杂的相互询问声里,突兀开口:“是车门。”
初晴:“嗯?”
范意看着外面的雾,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软得几乎站不住:“刚刚割破我手的,是车门。”
车门明明开着,往前踏上几步,就能离开车厢。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投过视线问他:“怎么回事?”
范意不太会组织语言,有些语无伦次地捂着手:“这个车门,在假装自己开着。”
……
如果放在平常,肯定会有人去笑范意,说他在讲无稽之谈。
但是他们现在的遭遇,本身就是一种荒谬却无可辩驳的事实,谁都无法保证这里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一个个神情严肃,往远离车厢门的位置退了半步。
何况……
在16号车厢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范意两次带头,做出正确的选择,还出声提醒他们,他们很难意识到如何破局。
不,现在应称为不该存在的18号车厢了。
初晴很清楚这一点,她有些在意范意的看法,于是转过头,让其他人安静些:“停一停,我们也聊了一会儿了,要不听他说几句吧。”
范意:……
什么?
什么听他讲几句,他要说什么?
初晴注意到范意的窘迫,先开了话题,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手探出去啊,那样做挺危险的。”
范意蜷住手指,往旁边让了让:“因为我觉得……要下车。”
他想起红色显示屏上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