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着盘子上菜,“菜上齐了,两位请慢用。”
“边吃边聊吧。”柳萌萌拿起筷子,跃跃欲试。
“好。”
柳萌萌点了一盘香煎鸡胸肉沙拉、一份炸物拼盘、一盘烤牛排、一份番茄海鲜意面和一份南瓜奶油浓汤。除了沙拉,其它都挺符合夏茉柔认知里属于柳萌萌的口味:香的、甜的、肉。
柳萌萌吃意面弄脏了嘴,边拿纸巾擦嘴边说道,“你跟温时昸还有联系吗?转学后我经常会想起她,可惜那时候没有留个电话号码什么的。”
夏茉柔愣了愣,这个名字明明已经在脑海里出现了许多次,但每回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会像被什么忽然砸了一下,于是用着慢吞的语调刻意制造与话中人不熟的距离感,“我们毕业后也没有联系,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碰着了一回,她在街上开了家花店。”
“花店?当时不是你爱养些花花草草的吗,没想到反而是她开了起来。”
这句话让夏茉柔陷入莫名的回忆,想起她们一起在教室里摆弄自己带来绿植的画面,她看着叶子,温时昸看着她,所以她曾以为温时昸也喜欢自己。
她悻悻地回答,“……是的,大家变化都挺大。”
大约持续五分钟的时间里,两人沉默地夹起食物,放在嘴里咀嚼,仿佛把话都已经说完了,却各自心知肚明即将要谈及的事情需要袒露更深处的内心。
夏茉柔把筷子放下,手不自觉地覆上冰凉的杯子,鼓起勇气说道,“那次元旦假期结束后,温时昸变得很沉默,班主任还时不时把她叫走。她只跟我提过一点点关于你的情况,对你、对她来说,那件事都是很痛苦的回忆。我看着她难过的样子,经常想如果当时我能一起留下来陪着你们就好了,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柳萌萌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她垂眸片刻,让夏茉柔看不见她眼神里藏着的情绪,这时的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有些孤僻自卑的女孩。她深呼吸几次调整状态后,才缓慢地抬起头,露出安慰的笑容,“我也总想着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把它聊开。”
“我记得,我洗了手后走到门口,那一瞬间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和眼睛,有人把我的手绑在身后,拖着我进了旁边的男厕所。我听见他们把门关起来,我想叫救命,但是根本叫不出来,我太害怕了,手紧紧地压着我的嘴,我连呼吸都快呼吸不上来。接着有人拿东西砸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就在医院了,旁边围着一圈人,我爸妈、温时昸、医生、班主任、警察,还有学校的其他老师,应该是保安处处长和其中的一个副校长。看见我醒了,医生马上给我做苏醒后的意识检查,我爸妈握着我的手流眼泪,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胖胖的,身体装了很多水,一家人都很爱哭。
“我忘记发生过什么,看到温时昸也在,我问她有没有带我的东西,我们不是要回宿舍的吗?她转过身蹲下来,没有回答我。接着,警察问我还记不记得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说我去上厕所了,我来了月经,后面那句我没好意思说。忽然之间我的头传来一阵剧痛,我捂着脑袋像蚯蚓一样抽搐起来。在这股剧痛中,如同数张网捕获了我,我挣扎着身体,意识和记忆却变得更清晰了。于是我边抽搐边哭喊着:‘他们在抓我!’”
柳萌萌讲到这里,脸上只有恨意,没有一丝悲戚。夏茉柔第一次听到受欺凌者的自述,不可置信地捏紧了拳头。
“等我身体状况转好后,警察找我去做了笔录,他们也告诉了我在我昏倒的期间,那三个人对我做了什么。
“三个男生因为放假,玩性大发,打赌要随机捉弄一个女生,这个倒霉的人就是我。他们把我拖到男厕所,可能是我不够漂亮,并没有侵犯我,而是用他们身上带的剪刀和打火机剪掉了我的头发,划破了我的衣服和鞋子来羞辱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这三个男生,警察说查看了监控,核对了他们的身份,是高一五班的,离我们只隔了一间教室,也许我还曾经在走廊上见过他们的脸。
“原本我爸妈是要告他们的,但他们没满十六岁,家长又一直追着我爸妈想要和解,学校和警察也在当和事佬,所以最后还是达成了和解。爸妈替我退学,我在家休息到下个学期开学的时间,重新去了一所离南彩中学很远的私立中学。后来我总在想凭什么是我退学呢?做错的人并不是我啊。难道不应该是他们做错的人离开吗?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所谓无聊的胜负心,他们没有资格拿无辜的人做游戏的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