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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池劫 第18节(2 / 2)

裴如凇:“……”

“你在外面待得太久,又跟闻琢关系好,前世他当了皇帝你还敢跟他对着犟,却一直摸不准我父皇的脉。”闻禅道,“我和闻琢,差不多就是城阳长公主和我父皇的关系,你想如果闻琢的女儿和我打起来,他会不会拉偏架?”

裴如凇很浅地一笑,仔细思考片刻,答道:“如果是殿下强抢百姓为奴婢,新帝……燕王也许不会追究殿下,但也不会随便就放了犯人,可能心存芥蒂,会渐渐与殿下疏远吧。”

“不错,但父皇和闻琢不一样,他是个没经历过手足厮杀的君主,所以没有帮理不帮亲这一说,他对宗室的信重远远超过对大臣的信任。”闻禅道,“自古君王多疑,他却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皇帝,这一点对君王来讲不算是很好的品格,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信任,我才能一步一步走上来。”

“与其跟陛下争执赌气,不如主动为君分忧,信任越大权力越大,让陛下‘无为而治’,不正是你们这些大臣的毕生所求吗?”

裴如凇:“‘无为’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说得怎么像是要架空……”

闻禅响亮地清了下嗓子,裴如凇乖巧地闭上了嘴。

“总之,他毕竟是我的父皇,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更何况——”她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裴如凇肩头,声音倏地变得很轻,“前世我比他走得还要早,一共也没能孝敬他几年,今生好不容易有机会,我、还是想让他多高兴一点……”

不管是闻禅还是裴如凇,重来一次,都已经是在失去母亲之后了。

裴如凇无声地拥紧了她。

翌日。

尚书仆射裴鸾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将裴如凇来回打量了两遍,怀疑地问:“你触怒陛下还不算完,又被公主赶出来了?”

裴如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稽之谈,我们好着呢。”

“那你不年不节的突然回来做什么?”

“我来给我娘上柱香。”裴如凇面无表情,“顺路给父亲请安,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裴鸾:“站住。”

他起身想留裴如凇,又开不了口,绕着书案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回去坐下,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辞官不受被陛下申饬,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宫,春熙殿中。

皇帝一见闻禅,面色先缓和了三分,然而又想起自己在生裴如凇的气,等她行完礼,语气淡淡地问:“阿檀是来替你驸马求情的?”

“不是啊。”闻禅理所当然地答,“我进宫探望父皇而已,还需要找个借口吗?驸马被父皇责备,本来就是他的不对,也用不着替他求情。没关系,不用管,就让他一直哭下去吧,天气干旱,正好省得浇花了。”

皇帝:“……”

他再三克制,努力不去想朝廷第一美男子裴如凇在家里哭得昏天黑地是什么场面,然而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闻禅想起什么,补充道:“我出门时他去找裴仆射了,估计这会儿父子俩正抱头痛哭呢。”

“快住口!”皇帝笑斥道,“太促狭了,岂能如此编排朝廷重臣!”

“裴仆射是他父亲,遇事不决找亲爹是人之常情,可不是儿臣编排他们。”闻禅微微笑道,“再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说开的难题,只是外人无从知晓罢了。”

皇帝闻言一怔,笑意收敛,目光却彻底柔和下来。

“你啊……”

第28章

案卷

距震惊天下的大婚刺杀案已过去两个多月,三法司终于勉勉强强地交出一份结案卷宗,大意是刺客所持符牒为伪造,真实身份不明,案发后除一人被生擒外,其余全部死亡,唯一活口也在审问后咬舌自尽。目前仅能查知这些人自北方边郡而来,有可能是流民,推测或许是因对朝廷心怀怨恨,因此故意选在公主大婚时行刺,以示报复。

而监察御史李焕弹劾汤山都督包庇流犯一案,御史台审理后命大理寺复核,查实越骑校尉相归海曾为青州判官苏燮的家奴,原名海良,与马夫冯泰酒后互殴,失手将人打死。海良将冯泰尸体藏于干草垛中,自己连夜出逃。事发后冯泰家人上告至官衙,然而苏燮不愿将家丑闹大,私下派人向冯泰家人赔钱撤诉,草草地了结了此案,并未通缉逃奴。

冯泰家人得了赔命银子后举家迁往沂川,冯泰之子冯大兴从商,随商队到汤山郡时,恰好在城门遇见一名校尉带队检查,他见那人十分眼熟,认出对方便是打死了自己父亲的逃奴海良,只畏惧他如今的威势,不敢声张。

商队中有个与他关系相善的客商石伯劳,见他神情悒郁,便询问他有什么心事,冯大兴将旧日之事如实相告,欲上告官府,为父报仇。石伯劳劝说此地边军势力庞大,官府也管不到官兵身上,不如向此地监察御史匿名投帖,若有人肯管自然最好,倘若无人理会,他们商队不日便要返程,也不至于引火烧身。

监察御史李焕接帖后,着人往青州、沂州走访查问,得到证人证言,于是上表弹劾,揭发此案,又经大理寺复核无误,即送呈皇帝御览。

两份卷宗摆在皇帝案头,事实如何先不说,光办事能力就天差地别。一边是监察御史凭蛛丝马迹查清二十年前旧案,一边是两个皇子和三法司精英官员们戮力合作,审了快三个月最后让犯人咬舌自尽。

皇帝虽然不算是英明勤政那一挂的,但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君王,起码能分得出用心和敷衍。他看着这两份卷宗,实在是恨其不争,又怒其无能,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沉着脸对梁绛道:“传持明进宫来。”顿了一下又道,“让老三也来一趟。”

闻禅进宫时闻琢已先到一步,见了她有些腼腆地颔首:“阿姐好。”

“三郎好。”闻禅含笑点头,“许久不见,出落得越发英俊高挑了。”

皇帝看着一双聪明灵秀的儿女,心头郁气稍平,吩咐道:“都坐下说话,一家人不必拘束。”

梁绛奉命将两案卷宗交给二人传阅。闻琢明年才出阁开府,如今还在宫中读书,只偶尔被皇帝叫来学些政事,因此一字一句看得很仔细,闻禅显然是驾轻就熟,扫了几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单拎出刺杀案卷宗来,对皇帝道:“这案子没头没尾的,本来就不好查,三法司也已尽力了,儿臣心里早有准备,父皇实在不必太过烦忧。”

闻琢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压着隐约的不赞同,闻禅却借着交换案卷之时扯了下他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多话。

“你也不必替他们打圆场,”皇帝冷冷地道,“怎么人家李焕就能横跨二州、把二十年前的旧案查个水落石出?堂堂三法司连个犯人都看不住,说他们是酒囊饭袋亦不为过,这种人占着堂官的位置,还指望什么平断冤狱、公正清白!”

闻禅心说李焕能查出真相,是因为真相就摆在那里,只等着他去捡起来。上辈子她派人调查相归海时,曾挖到过这桩旧案,只是当时没有机会利用,这次正好借机把案子翻出来。那支往来汤山郡的商队是她的人手,冯大兴只是身在局中的一枚棋子,而李焕的行动也是顺着她们提前铺好的路,一步一步走到了真相面前。

“父皇息怒,有失便有得,李御史明察善断,不正是父皇想要的人才么?”闻禅微微一笑,“事已至此,横竖刺杀案也查不下去了,何不将它利用起来呢?”

皇帝抬眉:“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闻禅却先瞥了闻琢一眼,不紧不慢地笑问:“三郎能猜到吗?”

两人对视一刹,闻琢试探地道:“边境各郡流民逃犯云集,几成法外之地,甚至连逃犯都能进入军中成为将官,可见积弊已深,应当派官员到各郡清查人口,重编户籍,让流民在当地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