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
顾府太安静了,与墙外嘈杂的人声相比,恍如两个世界!
司遥不知蹲在水缸下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她便被扯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恹恹抬起眼皮,便见山尘眼底泛着红,隐忍而又克制地看着她,环住她的双臂还在微微颤抖!
第93章欲得一杯羹,白布裹焦尸……
彩华将脏污的衣裳换下,丢在木盆内浸泡,片刻后,她扫了眼木盆。
“嗯?”彩华面露疑惑,走到木盆前,双指将沾了染料的衣裳捻起,只见盆内的水仍旧清澈。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瞧见那红污隐隐泛着黑,已渗透衣料,像是干涸的血?
她垂下脸,闻了闻,松了口气,没有味道,不是血。
彩华面露惋惜,“可惜了这样好的料子……”
她将衣裳丢开一旁,解下里衣,进了浴桶,木桶内的温水漫上身躯,令她四肢百骸皆放松开来。
她泡了会儿,这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澡巾。
搓了半天,荧白的皮肤泛了红,身上被飞溅的红污像是与她皮下骨肉相融,竟无法清洗干净。
她一骨碌直起身子,手下更用力,眼见光滑的皮肤破了皮。
彩华恐慌不已,洗不干净了?
“哗啦——”
头顶传来瓦片破碎的清响。
彩华猛地顿住,抬脸看向房顶,她放轻呼吸,细细聆听着动静。
屋内安静极了。
她将浸泡在水中的手轻轻伸出,动作间带起了轻微水花,五指触到搭在木架上的衣裳。
随着衣裳被扯下,木架后露出一双宛如嗜血豺狼的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她。
彩华瞳孔放大,大脑一片空白。
她认得这样的眼睛。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头,江北术士闯入均州,以活人练煞,那些术士的眼睛,会吃人!
城中无壮丁,满城皆妇孺;狼烟伴鼓鸣,泥血入沟流;马戈声嘶竭,横尸遍荒野。
后来,均州城百姓举家南上,背离家乡,却于昌城官道惨遭流寇。
如今十年已过,她以为她早已忘了那场梦魇,刀光剑影中,那一双双赤红的眼。
木架后的黑衣男人笑了,狠厉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道刺眼的剑光闪过。
彩华身子重重跌回浴桶,她的血飞溅水中,像是一道盛开的血莲花,逐渐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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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遥坐在门前石阶上,任由山尘清理着她手背上的烧伤。
“嘎吱——”门开了。
司遥忙起身迎上去,“如何?”
李神医摸着胡须,连连摇头叹气。
“是不好么?”司遥忐忑。
“顾小姐性命无虞,只是……”
李神医顿了顿:“性命可保,心药难医啊!”
他写好药方后问,“谁去抓药?”
“我去罢!”张均平从李神医手中接过药方。
司遥瞧见他手背上的煞丝似乎更明显了,像是一道蜘网,密密麻麻地从手背延进收紧的袖口。
张钧平垂着眼细细查看药方,片刻后才将方子折好放入怀中,哑着嗓子,说:“有劳大夫,我送送您!”
院子里空了下来。
“张均平身上的煞丝,瞧着比昨日更重了。”司遥疲倦地重新坐回石阶上。
此时,天光渐明,黑暗散去,四野轮廓凸现,远处传来几声洪亮的鸡鸣,厨房檐下堆叠的柴火昨夜并未盖上遮布,柴尖被晕湿,凝了些许露珠。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鼻尖袭来一股浅淡的檀香松针气息,山尘在她身旁坐落座,轻轻覆盖上她的手背。
“怎么突然去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