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赵氏在屋里头,听见门外的骂声消失,她这才松了口气,将狗娃放在床上,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脸:“娘给你煨汤,你乖乖的好吗?”
她这才起身,提着荷叶包去了厨房,公主说了,须得用瓦罐村的陶瓷罐子才行,她在角落把陶瓷罐子抱出来,里头的咸菜都倒了。
这才庄重地打开那荷叶包,只见里头只一小块肉,红艳艳的鲜血将荷叶染红,她瞧着这小块肉,心里却疑,这点够吗?
她又翻了翻荷叶底下,里头搁了一支人参,分量倒是不小。
她利索地生了火,将肉炖了下去,生怕出什么岔子,一直守着肉罐不曾离开。
一个时辰后。
她打开盖子瞧了瞧,肉已经很烂了,与人参融在了一起,一股奇异的香味从厨房蔓延,兰赵氏咽咽口水,眼神有些迷离,这肉好香。
她先尝尝?
兰赵氏瞬间回神,瞧着眼前勺子里的肉汤,她暗恨自己莫不是没瞧过好东西?连孩子的救命药都要吃。
她将勺子内的汤倒回去,端起陶瓷罐子回了屋。
走出厨房,她扫了一眼老太太的屋子,房门紧闭,不由得纳闷,这老太太转性了不成,竟没再折腾她?
她回了房间,将陶罐放在桌上,轻声道:“吃饭了,看娘亲给你炖了什么?”
待她盛了一碗肉汤回头,只见床榻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的狗娃,她快步走到床榻边,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不见了!
狗娃的尸体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颤抖着手将肉汤放下,将房间内的角落都翻了个遍,可仍旧不见狗娃的尸体,她发了疯似的冲了出去,砰砰砰地直敲着兰老太太的门:“娘,娘,狗娃呢,您瞧见狗娃了吗?”
“狗娃不见了。”
兰老太太猛地一把拉开房门:“敲敲敲!锁魂呐?”
兰赵氏心急如焚:“狗娃,狗娃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人已经死了,早该埋了,谁跟你一样抱着个尸体不撒手?宝贝似的,街坊邻居都笑话呢……”兰老太太兀自喋喋不休。
兰赵氏却准确地抓到她话中的意思,她一把抓住兰老太太的手腕:“狗娃在哪儿,狗娃在哪儿?”
她眼睛泛红,眼底满是血丝,整个人浑身发冷,像是被巫溪湖的水包裹。
兰老太太被抓的手腕疼,可到底挣不开。
“说啊,我儿子呢?”兰赵氏耐心告罄,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眼中平时温顺不再,只有血红的凶煞之气。
兰老太太被骇地说不出话,结结巴巴:“老大方才回来了一趟,给……给孩子抱走了,说是要给神灵道歉。”
兰赵氏身子蓦地一软,给神灵道歉,那便不是水祭了,而是火刑祭天,她发了疯似的朝着巫溪湖的方向冲去。
到底是晚了。
城中弥漫着大火炙烤皮肉发出的香味,她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闷不堪。
漫天的火光倒影在巫溪湖水面,她踉踉跄跄地走到火堆前,火光摇曳间,她瞧见狗娃圆润的小脸被大火吞噬。
“哈哈哈哈哈哈。”兰赵氏腿部瘫软,跌坐在地上,流着泪却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起来。
没用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用的,她的人生,她的一切,自从及笄那天起,一切都注定了的。
她从嫁入兰家就没有一天轻松快活过,兰家一家老小像是蜱虫,趴在她的身上吸她的血,啃她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