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躯体似乎在这一刻在萎靡得成了枯瘦的草茎,悠悠地挂在宽大深衣里,似乎有一阵小风就可以把她吹到天边去。
可裴瑛看着她,不住晃动的眼瞳说明他也在经历剧烈的心理斗争。
过往记忆入潮水而来,一下子淹没了他。
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明白她的谎言,明白了她的隐瞒,明白了她与温珩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来,温珩不过是个遮瞒谎言的幌子罢了,她一直图谋的,并非是温珩。
过去的一切历历在目,二人的几次争执也不由浮上脑海。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温珩,是为其美色所惑,他也信以为真,只当温珩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却万万不曾想到……
裴瑛的神色几经变换,终于暗了下来,眼神望进她几乎绝望的眼底,看清了她满是畏惧的眼神。
他长久地闭上了眼睛。
裴明绘绝望地看着他,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自己承认自己对哥哥有着非分之想。
自己亲口承认的,便也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终究是造化弄人,天意难测。
裴明绘有一瞬间想笑,可是下一瞬却又想哭出来。
她该怎么办?
余晖散尽,星汉在天。
悬在枝头的风灯随风摇晃,光亮透过镂刻着花鸟的灯罩落了下来,纵横交织的光影将二人之间的距离分割成千千万万片,又在摇晃中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最后无声地交叠在一起。
微凉潮湿的凤拂过裴瑛的面容,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只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泪痕业已风干,只枯着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裴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裴明绘的嘴唇嗫喏着,想要说什么,可是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会这样呢?
裴瑛终究闭上眼睛,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在她行将放下的时候将它戳破呢?
看着裴瑛走远,她的心骤然空了起来,恐惧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失语。
她知道,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她永远都不能失去他,就算死,她也不能失去他。
裙裾飞扬在冷寂的夜色里,绣履匆匆踩过黄草枯叶,将它们干枯的叶脉与叶片踩成数不清的细小的碎片,她踏过迷离不定的光影,猛地从身后抱住了裴瑛,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哥哥别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颤抖,带着恐惧。
她真的好害怕裴瑛离开她,哪怕只是想一想,就怕到不行。
“子吟,松开罢。”
裴瑛的声音虽然可以维持平静,却也不复往日从容,像是秋风中瑟瑟欲坠的叶一般,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哥哥……”
裴明绘的心顿时一片冰凉,绝望的泪水洇透了他的衣衫。
裴瑛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微微用力,便松开了她的钳制,一瞬间,裴明绘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缓缓跪倒在地,仰着头,看着他。
“子吟,你还小,分不清感情。”
裴瑛转过身来,单膝跪地,一只手抚住她的脸颊,修长的指节缓缓擦去她冰冷的泪水,目睹她的令人悲伤的恐惧。
“这不算什么的,子吟,别哭了。”
这不算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