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聂妩惊得险些站了起来,“算缗!”
算缗者为何,乃为一种新的赋税,缗为何,串钱之绳也,一缗就是一千钱,而算为在此时,则为一百二十钱,如此算缗,便是要大举收富人之税了。
这远比增加田税人头税要引发更大的动荡,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二人忧心忡忡地说了些时候,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聂妩亲自去开了门,就见屋檐下站着的竟然是自己派在长安明月坊的执事。
年轻干练的执事被聂妩领到了裴明绘案前,冲着二位抱拳躬身,“见过二位当家。”
“什么事。”
裴明绘的手肘撑在长案,显然商榷对策耗费了她不少心力,故而格外疲惫。
“拣要紧的事说。”
聂妩看清了裴明绘的疲惫,遂嘱托道。
“诺。”执事应道,将话在心头滚了一遭,“长安中有流言,说是陛下有意让家主尚公主。”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大燎炉里的火焰噼里啪啦作响,像是银丝炭里掺了些潮湿木头一样。
“……”
裴明绘缓缓抬起眸子,漆黑如墨的眸子此时此刻却泛起了难以置信的波澜。
“说什么呢?”
聂妩一看裴明绘脸色,心里头一惊,赶忙喝问道,“你细细说来,敢于隐瞒定饶不了你。”
“小的不敢!”
执事赶忙将此事备细说来。
原不是皇帝亲自下了旨意,只是长安街巷里突然就有了传闻,传的跟真的是的,执事一见涉及自家的事,赶忙将手头的事都交代好了,方才匆匆而来,向裴明绘来汇报此事。若是真的,裴小姐自然要为公子的婚事早做准备才是,以防措手不及。
“退下罢。”
裴明绘垂下头,手心向上撑住额头,洁白的皓腕自宽大的粉色广袖里露了出头,纤细不盈一握,却撑住了太多忧愁。
“你别多想。”
裴明绘心里有谁,聂妩是唯一知道的,故今日她的悲伤,也就只有聂妩一个人明白。
“这事还每个准呢,前年不是还传武安侯要将女儿嫁给公子吗,这不是流言才传了几天,就被家主回了并无此事了吗?”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重臣,谁人又能传他们的流言,谁人敢传他们的流言?
有道是枳句来巢,空穴来风,一切流言都有迹可循,自己又何必作个傻子,只白白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别伤心了。”聂妩膝行过来,扶住她的肩膀,看着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强悍的女子如此伤神,不由也跟着伤了心,柔声劝慰道。“此事尚无定据,何故因此伤神呢。”
裴明绘苦笑一声,手心依旧撑住额头,她的手很美,指骨纤细指尖圆润,白皙的肌肤像是玉笋之芽,不管是抚琴弄弦还是拨珠算账,皆美如画。
“哥哥已经不小了,早就该成婚了。”裴明绘咬唇,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偌大家业,却无子嗣,不白叫人笑话。哥哥忙于政务没得闲暇功夫,我这个做妹妹,一贯自恃有入微之能,怎的却忘了这天大的事。”
“小姐怎说这话,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我看家主也没有为小姐寻觅良配的意思。”聂妩见她自怨自艾,忙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