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听了婉萍的话依旧是直摇头,说:“外面的防不住,家里的始终要防一手。”
婉萍摇摇头,把这话压根就没听到心里去。她只管享受着眼前的悠闲日子,白天要么看书逛街,要么和那些商人的妻子们一块去听听名角们的京戏。
一开始婉萍听不来京戏,但听了三五回后渐渐品出了其中乐趣,《贵妃醉酒》、《窦娥冤》、《铡美案》、《桃花扇》等等她都听过。
十二月一号,婉萍听说荀老板要来天津城里唱《西厢记》,她特意订票买了最早的一场,本来是拉着姜培生一块去的,但他临时有些事情去不了,婉萍便叫了平时与她家生意往来比较多的何老板的太太。
台上的崔莺莺唱着:“兰闺深寂寞,无计度芳春。料得高吟者,应怜长叹人。”
婉萍正专注地看着台上,没注意到后排发生一阵小骚乱,直到有人拉住她的胳膊,婉萍这才回过神,心中有些不悦地扭头,发现扰了她看戏的人居然是家里的老妈子黄婶。
“太太您快点回家吧!家里出事了!”黄婶是个身材略臃肿的乡下妇人,一张大圆脸盘子,脸蛋黑红、瞧着便是一身力气的健硕模样。她从前在不少人家做过事情,看着虽有些粗笨,但很有规矩,来家里一个月了,夏青对她非常满意。婉萍印象里黄婶也不是个容易慌神的人,她特意跑来说家里出事,让婉萍也不由十分紧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婉萍连声问。她说话声音引得旁边看戏的人侧头看过了,有人是烦躁,嫌她说话打扰了荀老板的戏,也有好奇的,对于别人家出了大事很是感兴趣。
“太太,咱们还是回去说吧,这里人太多了。”黄婶左右看了一眼,压低着声音说。
“是我姨母又犯头疼病?还是培生出事了?”婉萍顾不得别人眼光追着问。
黄婶抿抿嘴角,犹豫几秒,潦草地摇头说:“太太,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姜太太,要是家里有事,您还是快点回去吧。”陪婉萍看戏的何太太说。
“嗯,我先走了。”婉萍说着话,随黄婶一起出了梨园。梨园外一辆黑色小汽车已经在等着,一见到婉萍和黄婶出来,司机立刻打开门让她们坐进去。回家的路上,婉萍又问起了黄婶:“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婶满脸纠结,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事,只能苦着脸说:“太太您回去就知道了。”
从梨园到多伦道7号开车走马路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车开进院子后婉萍快步走进屋里,她没有脱大衣,穿过前面的门廊,直奔客厅,一眼就瞧见靠窗的黑色皮沙发上坐着个女人。
她留着到耳根的短头发身上穿一件白底红梅的棉夹棉旗袍,细长的眼睛微微向上挑着,像画里的狐狸一般,鼻梁又高又直,嘴唇是肉嘟嘟的。
“请问你是哪位啊?来我们家里找谁?”婉萍极力克制着情绪,把包扔在沙发上,两臂抱在胸前,立在那女人一步远的地方低头问她。
“我叫朱穗,是芷江机场的护士,来这里找我孩子的父亲。”朱穗说话时特意将右手搭在了小腹上,随后挑起眼皮,嘴唇自然地勾起了笑:“培生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吗?”
“我姨母呢?”婉萍未搭理朱穗的话,而是问向旁边一直陪她的黄婶。
“这女的把夫人气着了,这会儿夫人正在楼上躺着休息呢。”黄婶连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