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眯缝起来的眼睛变得冷冽起来,好一会儿说:“宥连,你这是抗旨么?”
罗逾有些紧张,但此刻怂也无用,不如大方落落把自己的想法交代出来:“父汗,儿子觉得,既然柔然汗不可信,交还了乌由公主,我们还剩什么?毕竟弑父屠兄的人,软肋难道会是一个关系不和的姊妹?”
皇帝不置可否,绕他三圈,斜着脖子像在打量,最后笑着说:“不错。可是宥连,有一点你好像没思量:你可以劝谏,只是做决定的应该是你父汗我,你凭什么不把乌由公主带来?想造反么?!”
罗逾的心脏狠狠撞着胸膛——最怕的莫过于这点。他尽力畏缩着:“父汗……儿臣怕……”
“怕什么?”叱罗杜文重新又坐下来,一把掐起儿子的下巴,逼着他直视自己,目光里再不能隐瞒。
罗逾紧张地咽着口水,心一横道:“怕父汗强迫儿子再做艰难的决定。”
“譬如?”
“譬如逼儿子杀乌由公主,与王蔼翻脸,与南秦翻脸,与……广陵公主翻脸。”
皇帝的眸光陡然锐利,狞笑着问:“呵,我就不能命你杀王蔼与南秦翻脸?!”
“因为那样就是父汗背了南秦的约!”
皇帝钳着他的下颌,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然而罗逾心却定了下来,气到失仪,正是父亲的弱点被戳中了:他毕竟是君王,面对南秦这样的强敌,名义上不能落下风。
皇帝叱罗宥连气呼呼到毓秀宫,只有躺在李耶若身边,那勃发的怒气才能消弭掉大半。李耶若挺着大肚子,一颗一颗为他剥葡萄,小心地去了籽儿,喂到嘴里才算完事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皇帝爱抚地摸着她的肚子:“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很疼,真怕你到时候受不住。”
李耶若温柔地说:“只要大汗心里有我,为大汗生儿育女,就是疼死也是幸事。”伏在叱罗杜文的胸脯上,低声道:“我唯只担心,大汗不喜欢他。”
“怎么会?”皇帝亦柔声说,“我肯定喜欢啊!你怀孕这么辛苦,生产这么辛苦,就是为了你,也不可能不喜欢的。”
李耶若嘟着嘴:“可是大汗教训儿子起来,个顶个的严厉,妾虽然知道这是为儿子好,但是看着也心惊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现在对儿子也算是和蔼多了,大概上年纪了,瞧着他们一个个长大了,就不忍苛责了。也所以,酿得一个个滚刀肉似的,皮都打出老茧了,也都不怕了。”
李耶若吃吃笑道:“大汗哪里上了年纪?”手在他胸肌上乱摸一阵,又慢慢探下去使坏。
叱罗杜文把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别闹。”
李耶若见他心情不错,亦知道他口中那“不忍苛责”,那“滚刀肉”指的都是某一个人而已,便大胆问道:“不然,我怎么听说五皇子在大汗的殿前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都两个时辰了?”皇帝疑惑地问,看看更漏,对外头的侍宦说:“去太华殿叫五皇子起身。”
那宦官应了一声“是”,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是让五殿下回京里赐的王府休息么?”
皇帝想了想:“他不是想他阿娘吗?送掖庭牢房的屋子去让他尽孝吧。”
李耶若笑道:“真是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