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牧犍无他想,答道,“今日是去城外打猎。”
阿昀突然冷了脸色,把牧犍的朝袍交到一旁的宫女手中,对外头道:“把绿云和赤珠两个叫进来。”大家怔怔地瞧她做什么,梳头的宫女和侍膳的宫女莫名其妙进来,还没有跪好,就听阿昀怒声道:“我从前说过,服侍不周,不过是不得技巧;但对主子用心不善,出语诓骗,就是欺罔的大过,叫我如何信及?你们俩,不知道,完全可以不说,跟我信口开河,打量我好骗么?”
她淡扫的蛾眉倒竖起来,倒也极有威仪,微微昂着头对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宫女道:“今日若不教训你们俩,只怕日后这歪风会越来越涨起来。只好对不住你们俩了!”转头对旁边人道:“叫外头黄门,寻宫中责处宫人的荆杖来,当着我的面,一人打八十杖!”
这样的重处,把两个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砰砰”地磕头求恕。阿昀眼梢余光见牧犍目瞪口呆的模样,那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油然而生,冷着脸道:“今日恕了你们,来日我拿什么来规矩其他人?叫大伙儿都在外头看着,学着点机灵!”挥了挥手,任几个黄门悄无声息地把人拖出去了。
她听着外头的惨呼的声音,突然感觉愉悦,瞥眼笑晏晏对牧犍道:“陛下今日去了哪里,妾其实不想知道。大不了,也不过是去找了那个贱人。陛下觉得一切无所谓,妾也无所谓。”
“阿昀!”牧犍半日后才说道,“我不是想对不起你,但是你——”
“陛下不用说了!”阿昀一口打断,她今日发威,可骨子里还是个孩子的心态,忍不住就是泪下,却一伸手把眼泪抹了,“你不过想说我硬要学我阿爷做派。是啊,你喜欢温柔贤淑的,可温柔贤淑的不是净给你欺负?跟你,还真不能温柔娴淑!”
牧犍无语,“哼哼”冷笑了两声,坐到一旁坐席上,见摆着西域来的葡萄美酒,便自斟了一杯,听着外头的惨呼声下酒。
好一会儿,两个倒霉的宫女被拖了进来,一身淋漓的鲜血。牧犍眼角余光看见阿昀略一眨眼,表现出瞬间的瑟缩来,他心道:咱们俩,还要看谁斗得过谁!
*******************************************************************
北凉皇后拓跋昀的触手,渐渐越伸越长,那日立威,多少使身边的宫女和侍宦不敢再对她有所隐瞒,但除了她带来的人忠心耿耿之外,其实并不真正懂得权术的阿昀还不晓得:有威而无恩,一时间惶惶然无人敢欺,但人心隔阂,私底下的畏惧怨恨,会聚成暗流,终将把她淹没。
“宫里刚收的贡品,怎么有这么多南来的丝绸?”阿昀从收入内府的贡物前点数而过,问身边的人,“莫不是与南边在做生意?”
内府的宦官知道这个小皇后脾气大,当即吓得一哆嗦,旋即陪着笑道:“可不是。如今天下太平,与南边做做生意,来往关税大涨,国库里倒也丰盈得多。”
这本来倒也没什么,但阿昀见他哆嗦,心里就起了疑。
她出嫁时,父亲曾经说过:她既是北凉的皇后,还是北魏的公主。如今牧犍对她冷淡,她也恨牧犍的背叛,两个人原本热烈似火的感情早不知去哪里了,她这才觉得自己以前一厢情愿地热恋,就是个俊秀男儿的影子罢了,如今看看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既然已经没有那种火烈的情愫了,眼前倒也分明了许多,心态也理智了许多。既然感情不可靠,权力总是可靠的。
阿昀道:“去陛下书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