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去了,潘纫佩才把憋在胸膛里的那口恶气吐出来,因路惠男在场,也不好多说,冷冷道:“太子长大了,出息了!”路惠男赔笑道:“可不是。果然甚有威仪!”她牢牢地揽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却朝里头乱瞥:“咦,东阳公主梳妆,可要我们帮忙?”
潘纫佩冷笑道:“他们姊弟俩,哪看得上我们的服侍?热面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人家还嫌烫了腚呢!”
谢兰仪没有随着她们发牢骚,她弯着嘴唇,却没有丝毫笑意,揉了揉被太子刘劭踩疼的脚尖,把手中捧着的那些公主的嫁妆整理叠齐。恰见公主陪嫁的侍女王鹦鹉过来,便轻声唤道:“鹦鹉,你帮我把这些送到公主那里。这布帛,放在上头第二个箱子;这皮子,放在左边的藤屉子里。”
王鹦鹉“哎”了一声,赶过来接过东西,很热情地说:“嗳哟!怎么能叫娘娘操劳,该是奴奴的事情。”
谢兰仪对她笑了一笑:“没什么。公主性子高傲,可能不大待见我们,你殷勤小意儿,但也注意着些——横竖,我们对她没有坏心眼。”她脱下手上一只银跳脱,趁人不注意,塞在王鹦鹉手心里,对她使了使眼色。
王鹦鹉一瞥眼就看见了,欲待推脱,见谢兰仪警示的神色,便也将计就计,咬咬嘴唇表示歉意和谢意,然后笑吟吟道:“奴奴日后当提醒公主知晓,娘娘对她的真心关照。”
“公主小孩子脾性!”谢兰仪笑道,“你毕竟年长些,多哄哄她,开心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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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公主出嫁后不久,刘义隆就看中了黄门侍郎殷淳的女儿殷玉英,指婚给了太子刘劭为妃。
太子刘劭,新结伉俪,加元服以示成人;又得朝中大儒指点读书,尤爱史传,娴习弓马,成了一位翩翩儿郎。刘义隆栽培儿子极为用心,许他广延宾客,结交朝臣,锻炼他处理各方事务的能耐;刘劭有时用度不足,只要不过当,国帑支用,只消一张奏请到刘义隆案间,基本无有不准。太子意气风发,性格也愈加骄纵妄为。
潘淑妃苦候多年,一直还是淑妃,连个贵嫔都没捞着,郁郁寡欢,在刘义隆那里枕边风吹了多少遍,可刘义隆除却好言安慰之外,毫无动作。她几乎绝望,在与谢兰仪两人独处之际,哀怨道:“陛下心狠,我算是见识到了。刘劭小杂种是他的太子,保护周至,我现在也不想跟他硬碰硬了,但只怕将来太子继位,我和阿濬可能在这小杂种手中有好日子过?”
谢兰仪笑道:“淑妃娘娘心急什么?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太子如今就将近这物极、盛极之时了。立太子者,陛下也,废太子者,亦陛下也。陛下聪颖但多疑,我们说什么入不了他的耳,但他的眼睛会去看,我们且让太子再张狂些又何妨?”
“可是我家阿濬……”
“娘娘若是实在担心,”谢兰仪道,“就让殿下多多和太子接近吧。如果两人能处得好,将来也是多了一道护身符。”
刘濬与太子年龄相近,小时候还算玩得到一起,得了母亲的吩咐,稍加刻意地巴结刘劭,刘劭虽然自负,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弟弟如此做小伏低,他心里还是受用的,所以边对刘濬呼来喝去,边也不很厌恶他。兄弟俩勉强维持着“和睦”的状态。
“殿下。”刘濬躬着身子,为刘劭拿着箭囊,先打断自己的话头,对太子精准的投壶技艺大大地赞了一番好,然后才接着说道,“大姊府里,新请了一个大师,太子殿下可想去瞧瞧?”
大姊便是东阳公主,太子对姐姐还是有他天然的友爱的,回头瞟了瞟刘濬道:“你懂得倒比我还多!是怎么样一个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