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修不想搅进是非中,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是。但愿新人早为陛下生子,膺封诸王,也是太子的手足羽翼。”
皇后笑意便有些冷:“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当年结盟,虽然人前不显,自己心里都是明白的。如今若是你也拿腔拿调,用这等官腔与我说话,当年盟誓,大约可以丢到土里去了。”
谢兰修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皇后的神色,才回复道:“娘娘这话,兰修不敢领。新人才来三日,只觉得人材一般,但陛下喜好,妾也不敢说懂。新人乍来便列高位,自然是陛下有心。无论是为了北凉这个小国,还是为新人本身的魅力,现在叫妾来说,都不知从何说起。”
皇后点点头说:“你说得是。陛下后苑,仅仅公主就好几个了。我们这些,都是亡了国的,苟延残喘罢了。这一位,却是国家尚存、父母双全、兄弟俱在的。只怕将来后福不浅。”
谢兰修应了声“是”,心里却道:无论皇后赫连氏三姐妹,还是冯清歌等,对于拓跋焘都没有丝毫威胁,反倒是这个北凉公主,虽然北凉国主早就卑躬屈膝,奉拓跋焘为正朔上君,谁知道背地里安的什么心?北凉国主沮渠蒙逊,自己也是得位不正的,自然野心勃勃,只怕其间还有无数算计,将来这位北凉公主与拓跋焘之间,只怕有好些暗地的推敲、试探、谋划呢!
正想着,皇后突然又说:“你不必担心太子,他手上的伤看着可怕,其实不很重,擦了药酒,御医说三五天就消肿,不消十天就如常了。”
谢兰修更是心里“怦怦”作响,想着进皇后显阳殿时,自己的鼻子首先透过充盈一殿的零陵香气,闻到了浓郁的药酒味儿,接着便不由自主地看到拓跋晃手上裹着的层层布帛,当时心里就是又酸又堵,恨不得哭一场。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稍稍拭了拭眼角一点湿润,说:“害太子挨打,是妾的疏忽,每每想着,心里就悔痛不已。”
皇后赫连琬宁也动情道:“别说你,我看到太子哭哭啼啼回来时,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可知道他阿爷为他好,还得忍着说声‘打得好!’日后,只能让他少去你那里,免得陛下再生气。”
谢兰修敏感地抬眼偷偷望望她,皇后脸色无异,正在说:“兴平公主还把她的侄子带来这里。这北凉国主也是够下得了狠心的,赔上一个妹子,还肯赔上一个儿子。不过不是太子,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算是质子,名叫沮渠牧犍,才刚刚十二岁,生得浓眉大眼,挺拔俊朗,拓跋焘一看就很欣赏。正好他的姑姑新近加封,乘势也给这个内侄子大大地赏赐了一番。北凉建国不久,又是西北之地,虽然把控着丝绸之路的要道,但地方不富裕,拓跋焘出手大方,黄金白玉盛放在银盘里,看得这个也算是皇子的少年眼睛都直了。
拓跋焘笑着问沮渠牧犍:“怎么样,还看得上眼么?”
沮渠牧犍一副憨憨的神态,笑融融谢了恩,说:“陛下厚赐,臣几乎不敢领了!”
他如此谦逊,拓跋焘点点头说:“不必客气。这些东西,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呢?”
沮渠牧犍想了想说:“留着将来讨个媳妇。”
这半大孩子忽然正儿八经说这个,把拓跋焘笑喷了,连连点头说:“好孩子,看样子是个将来会疼媳妇的!你尽管花吧,用完了,朕再赐你就是!管叫你将来有钱讨一房好媳妇!”最后拍拍他的脑袋,和蔼地说:“去玩吧。朕的孩子都小些,你是当阿兄的,多照顾他们。”
沮渠牧犍果然是个当阿兄的模样。其时,拓跋焘的后宫嫔妃又为他生了几个孩子,除却最大的是拓跋晃和阿昀之外,四岁的皇次子拓跋伏罗也到了懂得玩耍的时候。沮渠牧犍俨然孩子中的领袖,带着他们在皇宫的花苑里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