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拓跋晃冷冷地纠正道:“太子!”随即解释道:“父皇说,除却他和母后可以呼孤的小名,其他人都应尊称。谢贵人娘娘既是诸母,并非父皇的敌体,请从宫里的规矩。”
谢兰修给他说得脸都有些红了上来,抬眼看看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好屈膝行了半礼,随后道:“是。太子明鉴,大公主吃饱了饭就不爱再吃其他东西。太子有赐,我为公主带回去可好?”
“可。”太子点点头,对阿昀说,“孤就赏你晚上吃吧。”
阿昀皱着鼻子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欲说什么,被谢兰修一把捂了嘴拖到一边。
阿昀吃饭,几颗米就饱了,太子拓跋晃却胃口很好,这时才吃了一半,便依然端坐在食案前,见宫人有序地给他换上了热的汤饭和炙肉菜蔬,才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谢兰修虽然在皇后宫里见过拓跋晃数次,但基本都是年节时行礼才能见到,她是皇帝的嫔御,虽在后宫也算高位,但在以太子为“副君”的魏宫,她面见太子,反需执礼。因而总是只能远远地望一望,知道他一年一年在长高,一年一年变得更有威仪,一年一年说话更加知书达理。今儿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来细细端详自己的儿子。
他不胖不瘦,脸蛋肉鼓鼓的,身体继承了父亲的颀长,裹在一身小小的紫色袍服里,显得挺拔而秀姿。他的脸,说不上特别像谁,眉眼俊秀,眼角带着些微微的斜飞,似乎更像谢兰修一点,但脸的骨骼方棱出廓,嘴角坚毅,小小的下巴简直和父亲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她看得心酸,偏生丝毫不敢表露,只是能够偷偷地多瞄一眼,就偷偷地多瞄一眼,心里不断地描摹着,把这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揉到骨子里、心坎里去。
少顷,太子吃完了,从服侍的宫女手中取过清水漱了口,又取手巾擦了擦嘴角,又拂拭了双手,才振衣起身。皇后含着笑看着自己一手抚养长成的儿子,温煦道:“可吃饱了?”
“吃饱了。”拓跋晃点点头,又对妹妹道,“阿昀吃得太少!”
阿昀横眉立目,小身子斗鸡似的又往前挺。谢兰修拽住她,赔笑道:“太子说得是。以后阿昀要多吃点!”
太子的目光瞥过来:“母妃管教阿昀辛苦!”俨然一个小小的君王。
赫连琬宁问:“今儿上午读书,学了什么?”
拓跋晃说:“上午崔司徒讲到《孟子》了,儿背书也背得好,得了崔司徒的夸奖。”皇后真心把拓跋晃当亲生儿子抚养,听得欣慰,含笑抚着他的鬓角道:“得了夸奖就好。你阿爷对你寄望甚高。阿析需日日努力。”
“是。”拓跋晃说,“午时睡半个时辰,然后要去练骑射,还有阿爷新赐的剑,也要学起来了。”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撑着一副“太子”的门面,其实看到妹妹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心里也是十分羡慕的,瞥瞥依偎在谢兰修怀里的拓跋昀,不由露出了点愁色。
谢兰修看着儿子心酸,可知道拓跋焘一直在努力地培养他成为皇位的继承人,没有严格的管教,也规矩不出一个学识渊博而文武全才的人。她忍不住要嘱托:“太子勤学苦练,自然是好的。不过,也别忽视了自己身子骨,当休息时,还需劳逸结合才好。”拓跋晃看了看这位“庶母”,淡淡道:“多谢母妃指点!阿爷说,母妃善读兵书、史书,从而颖悟棋道。孤想着,阿爷最爱从围棋中思量兵法,以后,也想请母妃教孤下棋。”
谢兰修受宠若惊,点头说:“太子殿下谬赞了。太子若想学棋……”她想着拓跋焘以前对自己的警告,可是实在忍不住让儿子陪在身边的诱惑,狠狠心抬头说:“只管传唤我就是。”阿昀听拓跋晃与母亲谈得其乐融融,妒忌地摇摇母亲的手:“阿娘!你也教我下棋!你是我亲阿娘,一定要教我教得比阿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