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对面那人好奇地问,“陛下倒不论输赢,就是输了,也是一笑了之。”
谢兰修边摆棋盘边笑道:“不是陛下。是前几天,朝中有大臣陪陛下下棋,还被打了,你不知道?”
“知道一些。”冯清歌瞪圆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可是所知不确,也不详。”
拓跋焘没有其他偏好,唯独颇嗜下棋,下起棋来不见输赢分晓决不罢休,更不喜欢别人中途打扰。大家也知道他这爱好,等闲也不敢打扰他。
那日,他与给事中刘树下棋,一战方酣,外头几件奏文,概莫能听,一心一意只在那三尺之局中。宗爱过来传报几次:“陛下,尚书令古弼有要事奏闻。”拓跋焘讨厌被打扰,怒声道:“他无非又是来对朕造几座苑囿的事儿发难。喋喋不休,烦都烦死了!别理他!你再不知趣为他通报,朕的杖子打折你的狗腿!”
宗爱咽了口唾沫,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没想到,古弼却是个不要命的。见宗爱不肯再传报,先把他臭骂了一顿,接着捋起袖子竟然闯到了皇帝下棋的小亭子里,连面君的礼节都不行,指着刘树大骂:“就是你这样惑乱君王的佞臣,只顾着陪主上嬉戏玩乐,朝廷不治,均是你的过错!”不顾拓跋焘在场,抓着刘树的头发拖下棋枰,狠狠地殴了几拳头。
刘树被他打得“嗷嗷”叫。拓跋焘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亲自去拉架:“尚书令这是做什么?!”
古弼打斗中把一局棋舞得稀烂,被拓跋焘隔开后才气哼哼跪下道:“臣今日大罪,请陛下赐死!”
拓跋焘喘息未定,倒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挓挲着双手发了一会儿愣,才笑道:“好了好了。不听你奏事,是朕躬的问题,你莫名其妙怪刘树做什么?”想想又觉得这个大臣直率得单纯,和声道:“你的奏报,拿来朕看。”
冯清歌听谢兰修讲完,惊讶得嘴张老大:“那陛下怎么处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为梦
谢兰修抿嘴笑道:“你猜?”
冯清歌想了想说:“陛下一定宽免了古弼,说不定……还格外看重他!”
谢兰修道:“极是!第二日,古弼披头散发赤着脚,自劾请罪。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亲自帮古弼正了冠履,赞扬他心怀国事,有益百姓,虽然这进谏的方式颠沛造次了些,但也是好的。若是臣下都能这样一心为国为民,陛下说,他也定不怪罪。”
冯清歌听她言笑,眉宇间却显得落寞,最后叹息道:“我原以为,陛下获取天下,仅只是勇武;我阿爷丢掉天下、丢掉性命,只是因为天命趸促,却原来……”亡国的公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冯弘丢失天下,又丢了一条命,既是天命,也是人祸;拓跋焘成大业,既是时运,也是人力。可惜事后的诸葛亮,做了也无益了。
谢兰修与她同有黍离之悲,加之想起阿姊和姊夫的命运,心里也有些惴惴的。她看着冯清歌一双素手在棋盘上无意识地摆着黑白子,渐渐黑白交错,排布开一片非黑即白、可又混沌不堪的三尺江山。
“不谈这!”冯清歌终于从乱局中走出来,微微一笑,拣出不同的棋子丢回相应的棋盒中,仰首道,“去日不可追,只看今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