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仪低头看看裙子,忽然捏着这枚玉佩笑问道:“车子,你认识这块玉佩么?”
刘义康凑近定睛一看,笑道:“好像在我阿父身上见过。不过隔得太久了,记不清了。”
“是呢!”谢兰仪轻轻摩挲着玉佩,语气有些冷冽,“先帝身上其实大约也没有佩戴多久,后来是赏给了他心中的重臣——檀道济。”
刘义康张了张嘴,谢兰仪目视他,笑问:“你是不是想问,既然给了檀道济,又怎么会在我这里?”她不等刘义康点头,自顾自说道:“还是那时,他和阿父谋算废黜营阳王时,到我家小住,阿父引我与檀将军见面,这是便是见面礼了。”
刘义康仔细盯着妻子的神态看,也看不出异样,倒是谢兰仪自己笑道:“你看我做什么?这件东西珍贵,不光来自先帝,还来自阿父的故人,我自然要天天佩戴,永志不忘。”
她转头向窗外,唇角带着微笑,眼里却有泪光,她努力不让夫君看到,想让风把泪水吹干,但她很快就感到刘义康在她身后轻轻揽着她,微微地叹着气,最后喃喃在她耳边说:“兰仪,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
放心什么,谢兰仪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刘义康到底是懂了自己多少,但他的怀抱真挚而温暖,让她那颗看似高高在上、而实际流离失所的心,总是有摆放的地方。她的泪滴倏然坠下,在脸上划过数道温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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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康穿上朱色公服,到太极殿里等候上朝。今日恰逢皇帝刘义隆临轩(2),刘义康捧着手笏,心里琢磨着必须向皇帝汇报的几件事情。不料等了许久,却见刘义隆身边的亲信宦官罗安匆匆出来,对刘义康稽首为礼,急急道:“陛下又犯病了。今日的朝会,还要请彭城王主持。”
刘义康担心地问:“陛下怎么样?”
罗安叹息道:“老毛病,春秋两季稍一着凉,便发喘疾,用药及时也无大碍,但是总要迁延到一个多月才能好。估计底下一个月,又要麻烦彭城王辛苦了。”
刘义康道:“我辛苦是小,只是自知才具远远不及皇兄,怕生生地耽误了事儿!如今又是这个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而皇帝有疾,刘义康作为刘裕硕果仅存的那些儿子中仅次于刘义隆的那个,少不得要为兄长分忧。国事纷杂,而最最紧要的还是加强边防,避免北魏一次又一次的骚扰。刘义康皱着眉头对檀道济派来的小小主簿说:“如今兵户枯竭,自募部曲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一应新兵,由朝廷出钱养着,却属于檀将军的私属(3),这……”
来人却不大对这位御弟买账,虽则言语恭敬,但意思却毫不退让:“檀将军有没有私心,人所共知。如今形势大乱,若是因循守旧,只怕胡虏打到家门口了,还不曾有御敌之师训练出来。徐州、青州都是接壤魏虏的重镇要塞,彭城王不放兵权,虽是出于国家治理的考量,却也未必合时宜。”
这话几乎是把“掣肘”的罪名按到了刘义康头上!刘义康恨不得甩面前人一记耳光才称心,忍了又忍克制住了,只是没好气地说:“好吧。我知道了,如今陛下身子骨这样,等他好些,我请示过再答复你。”
那人却不依不饶地纠缠:“陛下御体欠安,檀将军心急如焚,如今若再是上下谕令不通,日后有事,请问檀将军如何处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