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这时,她已经迷濛着强撑了三四个小时,而她却迟钝到以为是从现在开始的,视野很缓慢地逡巡一圈,男人那时正搭腿坐在另一边的米白色沙发里翻读一本极厚的哲学书。
纸页翻动着簌簌声。
徐缓轻闲,与她睫毛翕动的频率几乎一致。
她大脑现在很顿,思考能力也是延缓状态,凭着身体本能的渴求缓缓从这张床上站起来,动作很轻地走到他身边。
客舱很安静,那只翻动着书页的手停下来,靳向东漫不经心的抬起目光,在冷调灯光下显得有些凛冽,看清是她后,眸色才稍有缓和,瞥过她脸颊,有一边可能是因睡觉姿势不妥,而压起一层非同寻常的潮红。
男人眉心微蹙,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来:“睡醒了?”
迟漪眨动眼睫,安安静静地靠住他肩臂,之前车里胡来那阵,带着些酒气的尖锐骄蛮烟消云散了。
她现在,怎么瞧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只懒倦又粘人的猫。
靳向东阖了书,垂下眼睫认真看着她,心有所引般,她也在此时慢慢转过脸望住他。
“怎么了?”四目相对,靳向东指节握紧了些那只微微发烫的手,“是不是热?”
迟漪摇摇头,咽喉烧了一阵也有一点哑,“不是,可能因为刚睡醒,我体质一直都这样。”
那双眼睛里有躲闪,靳向东没戳破,只是看了她片刻,随后摁了服务铃,空姐推着一车的茶水饮料过来,男人沉腕,从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至唇边。
迟漪抿了口,润过喉肺,身体里一时沁出细细密密的薄汗,客舱灯光下,将她白颈间的汗珠也照得剔透。
靳向东眉心微蹙,抬手想要抚过那侧颈项,还没触碰到,便被迟漪轻巧地拂开了,力度很轻,可动作幅度却有些大,一旁候着的空姐看到这一幕时,都忍不住心下一惊。
迟漪自然也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兀自从他身边站起来,捧着曳地的裙摆,“出了点汗,飞机上能洗澡吗?我想……想洗个澡,再休息一下。”
为长途出行舒适方便,当初靳章林将这架湾流g650送他作成年礼时,便吩咐改造后舱格局,隔出来的私人卧室,及淋浴间都是有的。
只是现在,空姐哪里面对过旁人敢拂这位心意的场面,只得噤声听他如何知会。
“带迟小姐去。”
没多余的话,也再无多余的眼神,男人仍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再度翻开了那厚厚的一本哲学书。
迟漪很快跟着空姐离开了这片休息区。
而他手中握着的那本书却没有再翻动的痕迹,始终停在写过注解的一页上。
洗过一场酣畅舒服的热水澡,空姐十分贴心地给迟漪拿了一套舒适度极佳的高支棉睡裙套装,奶白色简单款,很适合她这样清瘦高挑的身形。
舱内那间卧室大床也提前更换了崭新洁净的床单被套。
脱掉那条再轻便也有束缚的礼裙,再取掉胸贴,迟漪才管空姐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作睡前饮品。
空姐备好了酒精度适宜的威士忌,再回房间时,便看见她正撩着裙边,露出一只受过伤刚结痂的膝盖,弯腰从房间里备着的医用箱里翻着棉签沾酒精涂抹伤口。
空姐赶忙放下餐盘,走过去问:“迟小姐,我帮您吧。”
迟漪没想到她能回来得这么快,原本是想自己随便处理一下的,皮肉伤痛也只是痛那一时半刻,后面到布达佩斯就有在结痂恢复的趋势,虽然偶尔也会生出密匝匝的疼痒,也不过是在那些剜掉的腐肉处,再长出新血肉的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