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知耳朵动了动,旋即开始恼羞成怒:“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
他一直心境平和,面不改色。
三皇子本来还想嘲讽两句的,但是近来宋允知情绪消沉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三皇子也不敢招惹他了。若是再将他弄得不高兴,随春生等人估计要恨死他。
他们这儿闹哄哄的,看得王承台也心生躁意。偏他身边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分明看出了他心情不佳,还要上赶着过来问:“承台,为何那宋允知能去燕国,你却去不能去?”
此事定下来后,众人都已知晓国子监几个优秀的上舍生能随行,按理说,王承台也能随行,他不仅文武双全,更同皇家关系匪浅,然而这回出行的名单上却没有他的名字,皇上也仿佛忘了王承台这一号人一般。
王承台紧握拳头,面上却浑不在意一般:“不过是去一趟燕国而已,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我不稀罕,遂特意吩咐祖父不必替我安排。”
“虽然确实累了点儿,但这可是难得露面的机会,怎么会不是好差事呢?承台,你要不让你祖父再旁你安排一番?”
“闭嘴!”王承台不想深究这个问题,更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在陛下心里可有可无的事实,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决不允许自己低头,王承台咬紧牙关,“说了不好就是不好,也只有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才会惦记不放。”
呵斥完,王承台又扬声冲着宋允知等人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读书了?!”
宋允知呆住,他有很吵吗?
三皇子等人更觉得匪夷所思,如今不还没上课么,这人有病吧?
王承台瞪了他们几眼,重重地翻了几下书,又将砚台挪了几下位置,但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又狠狠地移动了一下桌椅,闹出来的动静实在不小。
宋允知白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倒打一耙,明明他自己也不安静吧,凭什么说他呀?只因临近上课,宋允知懒得跟他争,否则定要他好看。
今日恰好是旬假前一日,下午上完课后,宋允知便哼着曲子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了。
回家之后,宋允知便迫不及待宣布自己即将出使燕国的好消息!
贺延庭在旁更正:“你这不叫出使,只是随行。”
“胡说,大汗单独邀请我了,我的派头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大。”
两小孩儿一人一句地争论,宋瑜却听得忧心忡忡。他从未去过燕国,也不知当地民风如何,是否剽悍?虽然使臣中有位三皇子坐镇,朝廷肯定会保证其安全,更会派遣精兵相护,但是儿子头一回出远门,宋瑜怎么能不担忧?可直到宋允知已经开始收拾行囊时,宋瑜都没说一句不好。
此事已然定下,即便他不愿儿子出门也无济于事。自己人微言轻,影响不了任何人。况且,就看允哥儿这喜不自禁的模样,也知道他有多期待这次燕国之行。
他不能做扫兴的父母。
宋瑜虚掩上门,还能听到两个孩子兴奋的声音。
“据说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月呢,允哥儿,你出门后当真不会哭鼻子么?”
“怎么可能!”宋允知怒了,他是那种爱哭鼻子的小屁孩儿么?
宋瑜默默地走到院子中。
唐懿正好经过,见他如此情状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唐懿走进几步,同宋瑜并肩而立。
宋瑜歪了歪头,想冲着唐懿笑一声,却怎么都笑不起来。
唐懿无奈:“不想笑就不笑,在允哥儿他们那儿强颜欢笑还没装够?”
宋瑜:“……”
够了,他其实装得挺难的。宋瑜自从听到允哥儿要出门后,心中便一直焦虑不安,他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但是总说服不了自己。父子分别,他这个做父亲的反而比儿子更忐忑。
唐懿也不善于安抚人,尤其还是宋瑜这种心思敏感的男子,但是放任他在这儿伤心也不妥,唐懿脱口而出:“成长与离别总是分不开的,如今允哥儿还只是外出游历,过几个月便能回来,又不是自此之后便去燕国安居了,日后回来还得要你照看。待他及冠成婚,才是真正要你放手的时候,你急什么?”
这话看似安慰,但其实还有点扎心,毕竟孩子总有一日会真正离开父母,如今只是短暂分别而已。宋瑜本来难受,听了这话就更难受了,但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唐懿实在安慰自己:“我不过只是一时没适应,缓一缓就好了。”
真的么?
唐懿不大信。
事实上,直到假期结束将儿子送回国子监后,宋瑜还在焦虑中。
唐懿见他这样不安,亲自跑去书铺寻了韩掌柜,让他催宋瑜出新书。自打家里宅子买好之后,宋瑜人都惫懒了许多,写话本也不似原先那般迅速了,如今甚至还有闲工夫在那儿伤春悲秋,可见是闲得慌。
对付这种病症也简单,让他忙到没工夫想儿子就行了。韩掌柜向来靠谱,几下一催,宋瑜便忙得找不着北了,连给儿子送行那日都没顾得上多伤心。
从京城出发之后,宋允知便一直精神不错,白天受困于马车,等到了晚上歇息时便开始四处探索。
他迅速摸清楚了使臣队伍,这回过来的人还挺多,除非宋允知、三皇子在内的十个国子监学生外,另有两名御史,两名鸿胪寺官员,几位礼部员外郎,兵部也来了数人,其中竟然还是宋允知的老熟人,那位陈铎大人还有闻大人,更有几个没见过的进士,至于领队,自然他先生了。
一群人加上护卫的士兵,一路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因为时间紧张,宋允知等人白天没什么机会游玩,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外出。一下马车,宋允知便迫不及待地拉上同窗们出去探索。
其实他们这一路走的也都是寻常之地,但是对于没出过远门的人而言,处处都新奇。宋允知本着不白来的念头,每到一处,都会整理好衣裳,而后请人给自己做一幅画。
起初只有他一个人这般高调,后来三皇子眼馋也加入其中,国子监的学生跟上一届的几个进士也觉得有意思,轮流给允哥儿他们作画,最后连陈素跟陈铎等人都被拉过来了。
陈素还有些羞赧:“咱们是去燕国出使的?”
宋允知道理一套一套的:“公干出游两不误,难得出门一趟,若能留下几张好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陈素觉得有理,而且他也想跟小弟子多画几张,遂欣然答应。
一群人一到晚上便开始作画,还是一群人入画,动静不小。
使臣团于是自动划分成了两拨,跟着宋允知胡闹的是一拨,剩下的则是另一波。几个御史一开始见宋允知如此张扬很是不爽,他们出游一贯低调,哪里像宋允知这样胡闹,虽然不占用他们出行的时间,但是看着不成体统。
最让人不爽的是,三皇子竟然也跟着胡闹!
黄御史跟邹御史二人拉上鸿胪寺官员、礼部官员,决定跟宋允知等人划清界限,彻底鄙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