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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为过往(2 / 2)

“你的书已经被我弄好了,不要再哭了。”

女人温柔地抹去小女孩的眼泪,把一本被水浸泡后又晾干,变得皱巴巴的童话绘本塞进小女孩的手里。

小女孩反而哭得更惨了。

“你看,上面的画一点都没有褪色,睡觉压在枕头下面,慢慢就会平整了。”

她翻开书页展示给小女孩,悄悄在她耳边说。

“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不要让她们担心,知道吗?”

小女孩立刻擦干眼泪,看着女人用力点了点头。

女人把小女孩交给她的母亲,站起身和司令官对视了一眼,很自觉地跟随这一行军官来到工厂外。

“既然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不回东国?”

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闻声望去,一只手枪正笔直地指着她的额头。

看着眼前漆黑的枪口,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默默低下了头。

“把枪收起来。”

司令官对那位举枪的副官命令道,抬手用力压下了那把枪。

“把外套脱下来!”

举枪的那位副官仍旧不依不饶。

“我没有携带任何枪支,长官,穿这个只是害怕吓到那些孩子。”

不过,她还是听从了命令,费力脱下了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

她比想象得还要瘦弱,里面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背心,腰间整齐地插着两把短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的短发像杂草一样歪七八扭,一缕缕黑色的油污让那头原本漂亮的金发看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看不清她的五官。

然而,已经没有人过度关注她的容貌,因为她身上的疤痕足以夺走所有的目光,从脖颈、肩膀直到整个后背,皮肤表层完全剥离,露出下方鲜红的肌肉组织,甚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骨骼的形状,实在触目惊心,不忍细看。

“你……”

司令官望着那片巨大的疤痕,迟迟未能说出更多的字句。拿枪的副官也默默垂下了手。

她低着头,特意避开了那些怜悯的目光。

“长官,这里的人,除了我,都只是这附近的普通村民,她们都在等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回家,无论如何,还请您能在新一轮袭击到来前妥善安置她们。”

说完,她自觉地伸出了双手,等待落入新的枷锁囚笼。

“已经结束了。”

“什么?”

“十天后,两国会在边境线签署停战协议。”

司令官缓缓走近这个瘦小的女人,她抬起头,双眼中闪烁着许久未曾出现的点点微光。他张开了双臂,轻轻环抱着那双惨不忍睹的臂膀。

“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同胞。”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却如同失去了焦距,呆滞地遥望着蔚蓝晴朗的天空。

柔弱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吸了一口气,泪水终于悄无声息滑落。

从来没有期待,这副残破丑陋的身躯会被任何人接纳,更何况是至死方休的敌人。

她知道,因为人类生来具有强大的共情能力,素不相识的怀抱,却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人们被陆陆续续带到了车上,她不会作出任何告别的举动,就当这些人从来没有遇见过,因为这就是面对离别最好的办法。

她躲在一个没有光线的角落里,低着头无所事事地将脚下的瓦砾踩来踩去。

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她,从她脱下斗篷开始直到现在,不管躲到哪里,那道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她转身拐进一个更为阴暗的过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果然,那个人终于忍不住追了上来。

她把披在肩旁的斗篷套在脖子上钻了过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胳膊,回头,对上了那双眼睛。

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她所有的光芒。男人身上的深色野战服满是油污灰尘,领口敞开着,露出修长的脖颈,束身腰带更显挺拔的身形,宽阔的臂膀呈现出稳健的力量感,左胸口袋前的铁十字勋章被保存的很好。

浓密的深棕色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额头上,胡子已经很久没有修理了,脸颊两侧沾了一道道青灰色的烟尘,也掩盖不住英俊的容貌。

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眸深处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炽热而狂野,随时要冲破眼眶。执着,又渴望,又流露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风在动,满地的荒草也在动,宽大的衣袖随风翻卷,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出现了幻觉。眼前浮现出了一场梦中的婚礼。

神圣而辉煌的婚礼殿堂里,面前这个男人穿着修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打扮得十分优雅帅气,走在万众瞩目的红毯上,挽着他身穿洁白纱裙的新娘。

为什么……会有这么心酸的感觉,难以名状的刺痛感穿透心脏,无边无际的孤独如同潮水从伤口涌了出来。

“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人的手失落地垂了下来,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落寞的高大背影,她一时间有些失神,默默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兜帽。

忽然,那个男人停下脚步,飞快折返回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带来了一阵风,身上那股浓重的烟尘味将她团团包围。

“……可以告诉我吗?”

她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块金属名牌递给英兰。

英兰认得出来,这是东国军装礼服上的那种款式,上面满是深深浅浅的划痕。

维·李贝特。

“长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