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马给小的吧,小的给您牵到后头去。”
木良江松了缰绳,抬头望向这栋雕梁画柱的华丽建筑,不禁在心中自哂。他木良江自恃聪明清醒,终究也有被色所迷的一天。
正对门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香料和香具,身着素色衣衫的怜娘坐在铺了软垫的春凳上,一手执瓷碟,一手拿药匙,正在聚精会神地配制香料。
“来了。”她背对着的房门,听到开门声也未转身,一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一边轻声道,“今日来得这般早,没有公务要忙吗?”
房门关闭之后,脚步声却停在门口。
怜娘这才缓缓转身,看到了望向她的一双冷目。
木良江生了一双窄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配在瘦削的脸上,笑起来时清俊飞扬。然而只需稍稍敛容,认真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就会显得严肃锐利,被他盯着的人会下意识紧张起来。
怜娘却没有紧张,她放下香具,扶了扶裙摆,从容起身,主动迈向木良江。
她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疏远,也不会显得过分亲昵。她开口唤道:“乐时。”
木良江的目光像是两把锋利的刀,想要把面前的人剖开来看,这具美艳惑人的皮囊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怜娘看向临窗的软榻,榻几上摆着银丝炭、红泥炉与一应温酒器具,像是知道有客要来提前备下的,“坐下说吧。”
木良江默了默,抬步走向软榻。
二人在榻几两侧对坐,怜娘脱了鞋,跪坐在榻上开始温酒。她早年在教坊中习过温酒点茶之术,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她做出来却独带一份美感。
木良江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但是看着对方仿若无事的姿态,他的定力终于在酒水潺潺入温酒壶时彻底崩塌。
她一把抓住怜娘的手腕,温酒壶倾倒,酒水迅速从榻几流向软塌。
“你是木良漪的人?”
“你们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逆王谋反案,你参与了多少?”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呢?”怜娘低垂着眼眸,避开了木良江的直视,她试图收回自己的手,“放开我。”
木良江紧攥住不松手,因为怜娘的平静而凭空生出另一股恼怒:“为什么要骗我?”
怜娘眼圈发红,低着头,继续用力想要把手臂挣脱出来。
木良江终于松手,露出的皓腕上指印鲜明。
怜娘用衣袖盖住手腕,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木良江时眼中已无多余情绪。
然而她却看见木良江的眼睛红了。这个想来冷静自持的人,这次未能控制住他的情绪。
好像有根针刺到了怜娘心上,她呼吸一滞,刚刚做好的伪装险些破碎。
“乐时,你我重逢时我便对你说过,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李云令。罪臣之女李云令七年前就死了,我叫怜娘,越州乐姬,怜娘。”她平静地述说道,“我做过的事,我不会替自己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