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盟约呢,郡公现在大事未成,急匆匆地就和北面议和不是给了司马家再喘息的机会吗?何况就算签了,要送质子也该是从司马家的人里挑,怎么会把他自己唯一的刚出生的儿子送过去了。
“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盟约,你们汉人这边却好像当了真。你这个堂堂司州刺史、辅国将军为什么就凭这一纸文书就相信以后会有二十年的太平日子过?你难道不觉得你这个告老还乡实在是告得太早些了吗?”
“我想着要看看到底是谁一把年纪行事却这么天真,就派了几个细作来司州打听。随后他们随便一问就问出了老将军退隐到了这处宅院里,又远远地记下了你坐在家门口发呆的样子。”然后你觉得就凭着这处宅院和这张画像,我看到后要是再认不出这个毛德祖就是你的话,那岂不是和眼瞎了一样?”
是,我辛辛苦苦隐藏了多年的身份,还等着有朝一日在北面露出南侵的动向的时候可以打他一个出奇制胜,但为什么这个好不容易的先手这么简简单单地就被我放弃了。我还天天坐在这座拓跋珪也熟悉的宅子面前发呆,这是生怕没人去告诉拓跋珪真相吗?我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愚蠢又短视?
“阿承,既然你已经认出了嗣儿的身份,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就是我派来打虎牢关主意的人。
但现在,虎牢关的底牌是什么我早就已经清楚了,而你们汉人的重臣里,被如今的一纸盟约欺骗自己放松警惕的大有人在,所以即使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再去提醒他们也不会有人信你的,汉人注定是要败给我们胡人的。”
“这不可能,汉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就算败,不也该败得轰轰烈烈,怎么会败得这样没有道!”
“为什么汉人败起来就一定要有道?你们汉人是比其他人高上一等还是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吗?
这世间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最基本的道,草原上每天有多少动物出生,又有多少动物死在了比它们更强大的动物的嘴里,你猜它们关心的到底是自己什么时候失败死亡、如何避免死亡,还是它们的这个失败本身够不够轰轰烈烈,有没有什么道?”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汉人的这些自以为是,胡人是落后的野蛮的吗?我不否认。我签了盟约却不想执行,这种行为卑劣吗?我也不否认。但野蛮和卑劣者就不能获得胜利吗?这又是哪里来的道?阿承,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天真,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拓跋珪过分的一针见血让诸葛承呆愣在原地,从昨天他意识到毛小豆带回来的化名阿拓的人其实是拓跋嗣开始,一切就开始滑向荒谬和不可测的深渊,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对,噩梦,这是一场噩梦,所以一切才会变得这样不可收拾,这只是一个没有道的噩梦罢了。”
“阿承,对你来说,见到我,看我回来,只是噩梦一场吗?”刚刚还在不屑的拓跋珪此刻突然又转换成了一脸深情又哀怨,那表情同他们分别时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