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王依旧把礼数做足了,他一身帝王袍服被得一丝不苟,连衣摆处都没有一点褶皱。在一片零零落落的请安声里,苻坚自入殿起到龙椅上的那几步路依旧走得抬头挺胸,就好像他听见的是过去的那种山呼万岁一样。
“今日召诸卿前来,依旧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围城事宜,诸卿但可畅所欲言,不必担心孤有顾虑。”
天王的话是这样讲,但下面人不能就这么照着听,事实上谁都清楚最好天王能带着他们这些人一起投降,反正他们大不了换个主人接着服侍罢了。至于天王本人的下场,真正在乎天王下场的忠臣们早就在这漫长的围城中死伤殆尽了,剩下他们这些人当然是自己安危优先,能兼顾天王是最好,实在顾不上也就只能多哭两句“陛下”了。
然而大臣们内心有着差不多的想法,却都在等着别人开口,毕竟开口劝降这种事情容易事后被人记一笔,落得个贪生怕死没有气节的名声,于是在一圈的沉默之后诸葛承走了出来。
“陛下,长安围城至今,我方已经弹尽粮绝,如今城内饥荒四起,每一天都有大量人口因饥饿而死。我想陛下一向爱民如子,也恐怕应知长安城已经没有再守下去的必要了。”
不出众人所料,诸葛承这一句话刚出口,龙椅上的苻坚就变了脸色。天王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之上,衣袖摩擦木料掀起的声响在空荡大殿里听起来格外的吓人。
“你是在劝孤对着那两个混账投降吗?你连一点陪着孤死战的勇气都没有吗?堂堂诸葛武侯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之人。”
然而诸葛承对于这种诛心指控既不回避也不承认,在无数天王发怒的场合都始终淡漠以对的人这一次终于对着苻坚行了个完整的大礼。
“我是在为长安全城百姓谋一个生路,若陛下还有别的办法可想,那我自当辅佐陛下退敌解围,可是长安坚守至今,无论粮草还是辎重都已经跌到了谷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绝世名将也守不住一座空城。与其让那么多百姓给这座城陪葬,不如打开城门,让众人各自谋生去吧。”
明知这种由很难说服以为帝王,诸葛承还是尽可能地好言相劝了。
“怎么,孤坐拥天下的时候,他们人人都享着孤的庇荫和福泽,如今孤穷途末路了,他们就要做猢狲散了吗,那百姓也未免太好做了。”
果然苻坚完全不听诸葛承的这一套,似乎铁了心要整个长安替他陪葬了。
“陛下,帝王路的难处不光在于能拿得起,关键还在于能放得下。”
“放肆,你才跟了我多久就来劝我放下!孤这一路走来的个中辛苦你根本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