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讲究望闻问切,高某虽少了给杨小姐号脉,现下也了然九分。”本就是杨伯安唐突地请高时明进来送药,现在被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也不会多留,但他突然起了玩心。
他顺势将拾起的汤婆子放在杨伯安手上,故作高深道:“杨小姐是烦心事太多,着急上火才致高热不退,杨老爷不必担忧。”
高时明刻意咬重高热二次,羞得杨书玉悄悄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在医者面前装病,还被人捉到把柄这种蠢事,她上一世没做过,这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一次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前世她也不过比今时多活了两个月而已。
“等杨小姐的心头大事解决了,身子自然利落,杨老爷不必担心。”
闻言,杨伯安狐疑地将视线投向房门上映着的影子,杨书玉立刻像炸了毛的猫儿般弹起身子,强调道:“才不是因为他!”
“好好好,囡囡莫生气。”
除了将近的婚事,还有什么值得她犯愁的?
见她反应这么大,杨伯安虽然心里犯起嘀咕,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来把药喝完,养好身子才是头等大事。”
他端着被遗忘在桌上的汤药,不动声色地将高时明挤得更远一些,献宝似放在杨书玉面前。
杨书玉没有像往日那般攥着杨伯安的手臂,卖乖撒娇不肯吃药,竟反常地接过药碗后,开始落寞地用汤匙搅动着早已冷却的汤药,显得愈发可怜。
药还没入口,两滴清泪就先落了下来。
望着黑得不见底的汤药,她情难自抑地联想到前世杨伯安重病垂危的那段日子。
一碗又一碗的汤药送入杨伯安的嘴里,可杨伯安的身子却没有丝毫起色,甚至日渐有积重难返之势。
然而杨书玉却在那时选择如期完婚,默许林自初掌管杨府,并接手商行事务。只因冲喜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新婚之夜,林自初既没有许她新的希望,更没有给她坚实的臂膀去依靠。回报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是杨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阖府在一夜之间覆灭火海之中。
如今杨伯安健在,还为自己随口撒下的谎而悉心照料她。
杨书玉心中更恨了。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亲疏不分,辜负了最疼爱自己的人。
“囡囡……”杨伯安见她哭,急得话都不会说了,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
“你……”高时明似是闪过一瞬的错愕,开口不成句终也没再说什么。
他见过太多人哭着跪他求饶,也听闻南方女子性情柔软细腻,却没想过会是这般易碎,真真是比案上的琉璃花樽还要易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