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显,文昔雀自是看出了她遇着了难事,夏晴莹上次帮过她,她便主动询问起来:“晴莹你是不是有遇到什么麻烦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可直言。”
她欠过她一份人情,该还得还。
夏晴莹迟疑了好半会,她放下茶盏,面有不安地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本不该来麻烦文姐姐,可除了文姐姐,我又实在找不到其他人求助了。”
文昔雀眉头不由蹙起,说跟她有关的事,九成是跟凌昱珩有关的,她也是不得不仰人鼻息,做不了凌昱珩的主。
“晴莹先说来听听。”
夏晴莹得了这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一把抓着文昔雀的手道:“不敢瞒文姐姐,侯夫人让我来府里做客,实际上是想给我和大表哥牵线的,我知道大表哥心里只有文姐姐一个,可我若再没有什么进展,就要被侯夫人赶回家去了,这样狼狈回家,亲事就只能仍由继母拿捏,不知要嫁给哪个破皮纨绔,所以,晴莹想求文姐姐帮我一帮,这份恩情,晴莹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
文昔雀为难了,不光是帮她为难,拒绝她也变得为难了,夏晴莹还没说什么事,她也还没答应,夏晴莹就要说一辈子着她的恩情了,这已是不给她拒绝的退路了。
文昔雀进退两难,但她也还不慌,言语上,她是甚少输给别人的,她回握住夏晴莹的手,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而是宽慰她道:“晴莹别急,你慢慢说,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你先告诉我,用什么办法能暂时稳住侯夫人。”
夏晴莹所求是留在靖安侯府,她是不清楚夏府是什么状况,怎么也是官宦人家,应该做事也不会太出格。
文昔雀没有直接答应,夏晴莹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不少,也还是没有泄露出别的情绪,她声音放低了,她时不时看一眼文昔雀,面上也是很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侯夫人认为大表哥对我有不一般的感情,她就不会让我离开侯府了,我和大表哥并不相熟,他断然是不肯帮忙的,所以我想请文姐姐出面,让大表哥帮一帮我,当然并不是真的让大表哥对我有什么,只是假装一下,渡过这一阵就好。”
她姿态放得低,言辞也恳切,水汪汪地眼睛哀求着文昔雀。
文昔雀往日里固执了些,清高了些,又傲气了些,实际上她自小要帮衬着生病的文徵元,打理着平息书肆,最近四年她防备和反击着靖安侯府暗地里的针对,她很多自讨苦吃的做法,不是她不懂怎么规避,而是她宁可受苦受累也不想折损了傲骨。
一如眼下,夏晴莹说的看似情真意切,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她的真实意图。
夏晴莹想留在侯府,她提出的短暂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渡过了这次,下一次怎么办?也多半是故技重施,只要她不想离开,想着念着要留在靖安侯府,她就要和凌昱珩扯上关系,而男女之间有关系的方式唯有一种。
文昔雀对跟她谈得来的夏晴莹是有欣赏的,她甚至有些希望她们会成为朋友,因而,她还不想对夏晴莹灰心。
“先不论将军会不会听我的,你若渡过了这一次,那下一次呢,晴莹将来想要什么呢,是一直受侯府庇护,还是争取筹码,和家人平等地谈一谈?”
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透,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夏晴莹拉着文昔雀的手没放开,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她说:“夏家自是不如侯府,我和文姐姐志趣相投,我将来留在侯府,文姐姐依旧是姐姐,我是不会怠慢姐姐半分,姐姐跟我这样知根知底的做姐妹,总好过跟那些看不惯姐姐,把姐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做姐妹,文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文昔雀抽回了自己的手,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果,是她不死心非要去尝试,落得个失望而归。
她看向夏晴莹,认真地说:“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意料之外的拒绝,夏晴莹的笑僵在了脸上,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她从袖中掏出帕子,将自己的手各处都仔细擦拭干净,而后将那方锦帕随手扔到了地上,她嘲讽道:“文姐姐未免太不识抬举了,兴京城里的世家贵女中,文姐姐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待你和善的了,换了其他贵女入了侯府,文姐姐不知要受多少折磨和欺辱,你不妨再好好想想。”
文昔雀面无表情,淡淡地回道:“不必想了,你找我没用,你得自己去找将军。”
她在陈述着事实。
而夏晴莹以为文昔雀在炫耀凌昱珩的宠爱,在嘲笑她被凌昱珩怠慢和无视,她当即没了好脸色,怒道:“文昔雀,你是以为自己能独占珩表哥吗?别做梦了,你只是一个妾,上不得台面的玩意而已。”
第46章床榻上的女子
一个“妾”字,刺痛了文昔雀的心,她狼狈地逃离了梅花园。
再多的言语都抵不上这一个字对她的轻视,东院里的下人们恭敬地称呼她为“文夫人”,那也只不过是一层遮羞布,她很清楚自己在靖安侯府是什么地位。
散心成了堵心,暖阳亦是寒气逼人,她快步赶回了东院。
辨无可辨的事实,饶是她有能说会道的本事,除了逃避,也是别无他法了。
文昔雀低头进入书房时,冷不丁撞上了从书房内出来的人,好在屋里的人反应灵敏,揽了她的腰,卸去了她匆匆而来的那股冲劲,使她没有被磕到头。
“去哪了?”
凌昱珩低头看着怀中不做声的人儿,迫不及待地询问着她的行踪。
他今日回的早,院里各处不见她的身影,往日里从来不知道迎接他回府也就算了,现在干脆连人影都见不着了,哪有这样的丝毫不在乎自己夫君的女人?
文昔雀本就心神不定,又听到他质问的言辞,更觉不是滋味,“我事事都得跟将军汇报吗?”
他完全将她当成了他的私有之物,已然没把她当个正常的人来看待了,他们或明或暗都在告诉她,要她摆正身为一个妾的身份。
现实摆在眼前,文昔雀仍不愿意接受。
她一句服软和应承的话都不肯说,凌昱珩烦躁地将人扛进书房,放在软
塌上,她也安安分分地坐着,可她的眼神和言语却一点都不顺从。
两相对峙下,凌昱珩败下阵来,就她这软硬不吃的人,他动了真格了,她又得哭了,明明是个聪明人,在他跟前为何总要自讨苦吃。
“算了,反正也指望不上你来讨本侯开心。”
凌昱珩苦笑着,他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的笑,自然也得不到她的温柔体贴。
事到如今,已没有了回头路,可他依旧不甘心。
凌昱珩坐到她的身边,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着:“你这女人真的好傻,跟本侯作对你能得到什么?想离开侯府,想拿到的你的卖身契,你就该跟四年前一样,那时候你不是挺会勾引人的吗,勾得本侯为了你,什么都抛下了,如今何不故技重施?你来诱惑本侯,讨好本侯,本侯未必不会如你的愿。”
这话一出口,凌昱珩都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居然要她主动来骗他,不过,真要如此也比现在好,虚情假意总好过无情无义。
他每说一句,文昔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她想要维持文家风骨,他们偏要折损她的傲气,她想要被人尊重,他们偏要曲解她是以色侍人的贱妾,她想要堂堂正正,他们偏要她卑躬屈膝。
文昔雀紧锁着眉头,一腔抑郁无处排解,她想不管不顾地说些什么,颈侧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隐隐泛着痛意,提醒着她悬殊的地位和力量,也将她那句必然会惹怒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不要自讨苦吃了,她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去把书拿出去晒晒。”
她落荒而逃,人又跑了,凌昱珩望着空了一半的软塌,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