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幸福中如溪水般静静流淌。楚曦和几乎已全然适应了这个时代、这个身份。她是卓禹身边那位精明干练的合伙人,是朗朗与瑶瑶那个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点子的母亲,是楚家上下备受宠爱的女儿。那个来自现代、曾经疲惫而麻木的灵魂,仿佛已被这时光温柔包裹,彻底融进了这一片古意盎然的世界。
然而,这具身体深处埋藏着的某些印记,却总在不经意间悄然浮现,提醒着她——所谓的“融合”,从来不是天衣无缝。
第一次异常,发生在一个风清云淡、菊香隐约的秋日。楚曦和收到一位翰林夫人举办的赏菊诗会邀约。她素来对这类吟风弄雅之事兴致不高,但人情难却,加之也需要维持相应的交际体面,终究还是应了下来,收拾心情赴会。
诗会设在一处雅致的园林中,曲水流觞,菊香馥郁。夫人小姐们吟诗作对,笑语嫣然。楚曦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有些无聊,正盘算着如何提前离场去商行看看。
这时,一位小姐抱着琵琶,柔声道:“今日秋光正好,妾身献丑,弹一曲《月儿高》,以助雅兴。”纤指拨动琴弦,淙淙琵琶声如珠玉落盘,婉转流淌开来。曲调悠远而略带哀愁。
楚曦和原本散漫的目光倏地定住。心跳在无人察觉的刹那漏了一拍,随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没来由的酸楚自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顷刻吞没了她的理智。那不是她的情绪!她来自现代的灵魂,从未对什么《月儿高》有过这般刻骨铭心的悸动。
指尖微微发颤,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裾,丝绸料子被捏出深深褶皱。眼前繁华的菊宴景象恍惚了一瞬,耳畔仿佛响起另一个声音,温柔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怨:“曦和,这首《月儿高》,你定要练好…女子当有才情,方能…方能觅得良配,安稳一生…”
那是……聂如霜的声音?不,这并非耳畔真实传来的声响,而是这具身体深处、关于楚曦和母亲的记忆,正随琴音悄然苏醒。肌肉还记得——无数次在闺阁中,纤指如何被严格摆正,节拍如何被一再校准。那段被期望禁锢的岁月、那些对“良配”与“安稳”模糊的向往与不安……如今皆随熟悉的旋律,如沉船的碎片一般,一片接一片,从意识深处浮涌而上。
楚曦和面色隐隐泛白,胸口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压着,喘息微促。她倏然起身,在满座惊疑的注视下勉强牵起唇角,声音轻而飘忽:“恕我失礼,忽然身子有些不适,怕扰了各位雅兴,容我先行告退。”话音未落,人已匆匆离席,脚步凌乱得近乎逃离。直至马车轱辘声响起,车厢四壁合围,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悸与无名悲怆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却是更深的迷惘与一缕刺骨的寒意。
第二次,则更为诡异。那日楚曦和与卓禹一同出席一场冠盖云集的宴会。席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正是京中名流交织的场合。一位新近调任入京的柳姓官员含笑近前敬酒。此人约莫三十五六,生得眉目疏朗、风度清雅,言谈间亦见学识修养,任谁看去都该是位讨喜的人物。
然而,就在楚曦和抬眸与他视线相触、依礼寒暄的那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