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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与毙[双向救赎] 第39节(2 / 2)

“对了,你家晚上几个人守灵?我们要按人头备东西。”

吕志平站在白雪头顶,双臂夹住她胳膊,半天没听见裴确答话,忽想起什么,讪笑两声。

“上年纪了,记性不好,忘了你爸腿脚不方便,你家就剩你一个。”

裴确抿着唇,垂低视线,耳畔突然听见“啪嗒”两声。

抬眼,看见那双刚给妈妈穿好的布鞋,重又掉回地面。

“小妹,人死了是穿不上鞋的,你先捡起来,跟我们一起回店里,到时候我们拉到殡仪馆一起烧给你妈妈。”

把白雪装进袋子后,曹胜辉拉着拉链,头也不抬道。

暂时失去思考功能的大脑,在听见明确指令后,裴确一一照做。

她捡上布鞋,跟在两人身后走出门。

穿出巷道,在弄巷口看见两三个壮男,正往立好的四根长杆上搭深色塑料布。

“小胡,棚子搭完了回店里拿一块垫子就行,她家就一个人守。”

“知道了吕师傅。”

吕志平嘱咐一声,又转头冲裴确抬了抬下巴,“守灵的位置就在这儿了,你就待在这里等吧,我们得回去先把你妈妈腾进木盒再送过来。”

裴确停下脚,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

搭棚的几人动作很麻利,每人踩个小板凳,站在长杆旁,捏着黑色塑料布的一角挥到对面,借着重力垂落。

朝着她所站方向的那块布搭下来时,顺势扑过一阵凉风,扇得心口凉津津的。

裴确深吸了几口气,浑身跟着细细地抖。

对于死亡,裴确并不陌生。

弄巷里的住户多,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每年她都会在巷口位置,见到同样的简易布棚,帘子半掀,时不时飘出几缕白烟。

布棚旁边摆一排挂挽联的花圈,里面坐着的人围在长桌边说说笑笑,抱怨手里牌的好坏。

路砖缝隙撒一地瓜子皮,烟雾缭绕中,偶尔能听见窸窣哭声。

布棚之外,仍是热闹街道。

摊贩吆喝,行人经过,学生背着书包赶早读,汽车按着喇叭不耐烦催促。

生与死在此刻交汇,像是硬币的两面,同时存在,又同时发生。

大家都在各自人生的夹缝里求生,对于巷口这个迟早会降临到每个人头上的“礼物”,并不忌讳,也不在乎。

生死无常,是弄巷人打出生起就明白的道理。

“吕师傅,这个棚搭完了,另外那家是哪个小区的?”

“在东桥路,让小曹领你们去。”

思绪游离的间隙,吕志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刚才他和曹胜辉抬着的黑布袋变成一口棺木,经过裴确面前时,她看见妈妈从头到脚盖着一张白布,随着小幅晃动还能隐隐看清她的脸。

漆黑木盒平放到刚搭的台子上,吕志平扶着腰在一旁喘气的功夫,刚回去拿垫子的小胡跑了回来。

“小妹,东西差不多都齐了,这个垫子是给你跪着磕头用的,那个铜盆里面装的是黄白纸钱,记得天黑了再烧,”视线稍停,吕志平忽然抬起头,“小胡,你是不是忘拿火机了?”

小胡怔了怔,正想赶回去拿,他摸着外套兜喊住他,“算了算了,用我的。”

透明玫色的打火机递到裴确手里,吕志平扫视一圈,抬脚走到布棚外。

最后朝她叮嘱道:“行了小妹,我们工作差不多了,你就在这里守到明天凌晨五点,小曹会开车送你们去殡仪馆。”

不等裴确回应,吕志平说完便带着一波人离开了。

“咔,哒。”

“咔,哒。”

裴确握着手里的打火机,点了两声。

走上前,刚跪到漏棉的拜垫上,不加掩饰的闲言碎语倒进耳朵。

“你说这当妈的咋想的,她女儿刚和吴家谈好婚事,自己居然第二天就上吊了。那孩子可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个妈,啧啧...造孽哟!”

“可不嘛!我听说她女儿本来就染了那方面的病,没人要的,这下倒好,她自己一死了之,轻轻松松,她女儿更没人敢娶了。”

字字句句,裴确什么都听见了,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听见。

像是怎么挤也挤不出的眼泪,明明最该感到难过的此刻,她只是痴痴地跪着,视线空洞地停放在棺木边沿,思绪仿佛随妈妈的灵魂一起消散了。

半掀开的布帘旁,分别摆了两个花圈,没有挽联。

殡葬店的老板说来不及做,但裴确清楚,他只是觉得摆一天浪费,明天凌晨五点棚子一拆,他还能把它们重新搬回店里,再卖一次。

可明明没有挽联,路过的人都知道里面躺的人是谁——江兴业的媳妇,精神失常的疯子。

却又不真的知道,白雪是谁。

赋予常比理解容易,人性如此。懒得了解,乐于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