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一家尽数牺牲,家族绝后啊!”
公孙羽怒目圆睁,“宁州的百姓早已聚集在德化碑前请愿。陛下若如此行事,将失去民心,成为众矢之的!”
“朕作为一国之君,通商之事迫在眉睫,必须推行,岂能因一家之仇而误国。朕亦不愿见两国交兵,生灵涂炭。”
谢不归平静地说道,“夏侯乃国之栋梁,朕亦感痛心,将厚恤其家人。”
陛下显然是决心要将此事平息。
巫羡云素来和颜悦色,此刻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和愤怒。
他一双蓝眸掀起巨浪,声音甚至都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这绝不可能!我们好不容易聚在这里,只差一步便能送你回家,怎能再次把你送回他的身边,虎狼环饲?你是我们的亲人,是南照的希望,怎能成为别国的棋子?!”
祝拂雪亦是摇头,他抱着佩剑,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迷雾,“囡囡,你的安危关乎整个南照的未来!我与阿云意见统一,不接受这样的条件。”
“兄君,舅舅,”芊芊开口了,声音柔和却充满了力量,“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请听我说。我愿意成为人质,不是出于无奈,而是出于对现实的考量和对未来的希望。我相信,只要两年,我就能回来与你们团聚。”
她停顿了一下,感受到周围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他们都无比沉默,和沮丧,芊芊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这样做,不光是为了保护你们,也是为了保护南照所有的人。这不是放弃,而是争取更多的时间,给南照一个喘息的机会。”
“若是大魏毁约,你当如何自处?”
“他作为一国之君,当着两国人的面定下盟约,自当信守承诺。”
巫羡云和祝拂雪双双沉默下来。
他们心中有千言万语,临了,却只能化作深深的叹息和无奈。
不过须臾,场地上便已摆好了签订契约的长桌,笔墨,所需的文书。
芊芊以鲜血为墨,坚定地在那张羊皮地图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不归紧随其后,咬破指尖,同样在地图上留下他的印记。
两人的名字并肩而立,鲜红灼目,仿佛重现了昔日婚书的誓言。
芊芊不禁看向他。
男人却没有多看她一眼,淡漠地转身离去,连平日里整齐的发丝也显得凌乱。
“王女。”惊羽卫准备押送她前往京城。
她不再是贵妃,也非使节,而是人质。
从今往后,她的命运将紧密地与两国关系相连,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风波。
来时悠悠,去时却匆匆。
谢不归并未令她回到邺城,而是命人将她带去了邺城外,麓山山脚下的一座行宫。
当她被人“请”下马车时,看着眼前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
眼前的是一座无比稀有美丽堂皇之王宫。
碧水环抱,藏风聚气,宫门口,一座高大牌楼巍然屹立,直薄云天。
芊芊眨了眨眼,只觉如梦似幻,竟不知身在何处,她如今脚下的土地还是大魏吗?
还是说她早已同舅舅他们,回到了太和城——
太和城的王宫。
仿佛下一刻,阿母就会打开宫门,从中走出,紧紧地抱住她。
“乖囡囡。”
恍恍惚惚地踩在王宫的道路上时,她意识到了不对。
来往之人虽都身穿南照宫人的服饰,所说语言、所行之礼,都为大魏规制。
然而这座行宫,将太和王宫还原的极为精妙,仿佛是用神力凭空将那一整座王宫搬到了此处一般。
金顶飞檐,回廊曲槛。
主殿拔地凌空,巍峨高耸,依山重叠,两侧又建造两座小殿,象征日、月。
周围廊殿的柱子、梁架、殿门等都布满了雕刻和壁画。两层廊有雕塑伏兽,墙角四角的雄狮都为铜制鎏金。
一切宫檐,以宝为饰,走廊台阁,铃铎冷然,以各种绫罗作网或是半网。
宫殿与宫殿之间连以铁桥,桥下悬鲛纱绫幔。
宫娥用纯正的大魏官话对她说:
“王女,奴婢领您去寝宫歇息吧。”
一时间,让她有极强的割裂感。
“陛下在哪。”
“奴婢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