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见到他们父子几乎是同节奏的吃面动作,嘴角不由上扬。一起安安静静吃晚饭,普通人家最稀松平常的情景,在王家,却是极其难得。
拿齐沐来说,上一次他与东越王、王后、静嫔促膝团坐、心意相通的日子,又是几时。
待齐沐放下碗筷,齐羽也跟着放下,他知道父王有话要说。
“待会儿回宫,替我向王祖父、王祖母问好,说我办好事就会回。”
“是。”
“在宫中,要听你母妃、师傅、尚宫的话。”
“是。”
齐羽被院子里的登闻鼓吸引住了,让女官带他去观瞻。我与齐沐这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嗔怪齐沐对齐羽严苛了些,毕竟对于齐羽这种早慧懂事的孩子,为人父母更多应该是给予他温暖的支持与纾解,因为他的神经本就时刻紧绷,何必再拿起一根鞭子在后面抽打。
听我如此说,齐沐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虽我不是很明白,但你说得有理。只是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点压力都受不住,将来如何执掌帝枢。”
我望向不远处那小小的身影,喃喃道:“可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丈夫和孩子,我只是觉得即便是身在王家,关起门来,也有权享受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正说着话,从大门口冲进一个披头跣足的妇人,冲着登闻鼓而去。齐沐比我先反应过来,带人跑了出去。等我们来到院中,早有军校将妇人摁在了尘地上。
齐羽被女官护在怀中,虽然受到惊吓,但眼神中并不见害怕。
齐沐看了一眼齐羽,厉声问妇人:“你是何人,为何不登记便擅闯登闻鼓院?”
军校用藤鞭抵住妇人的下巴颏,迫使她抬头答话。她有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我却认得她。前些日子在城门口,跪在我面前的妇人便是她。
齐沐也认出她来,态度和缓不少:“本殿在涌金门见过你。后来也过问有司,说你领了盘缠,跟着幼子返乡了。”
察言观色的军校收回藤鞭,老妇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冲撞了小贵人,老婆子该死。求殿下、娘娘救救我儿子。前些日子,我儿脚溃烂了,等如今可以下地正想着今日回
乡。哪知道来了几个军爷,抓走我儿子,说我儿子是乱党。我儿确实饿极抢过官府义仓,那是为了活命,殿下,你的赈灾十策中不是有一条既往不咎,如今怎的出尔反尔。”
在宫里,我就隐隐听闻,王后同王上置气便是因为锦衣卫满城抓人的事。如今灾情稍缓,正是纾民忧稳民心之际,东越王纵锦衣卫四处抓人,弄得人心难安,不光是把世子陷于言而无信之境,更是妥妥地动摇立国之本。
军校吼道:“好大胆子,竟敢忤逆殿下。”说着就要上前踢妇人。
齐沐沉声制止,让人扶起老妇,带去好生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