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得很快,山路转弯又多,陈陌不得不一直紧抓住车把手保持平衡。
这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
透过车窗,能隐约能看见四周高耸的山峰如同巨人般冷冷俯视着他们,山腰间缭绕着淡淡的薄雾。
陈陌在繁华的大都市出生、长大,对于这样的景象感到陌生而新奇。
这里的山不像他儿时和父母去过的那些景点,没有修葺平整的石阶,也没有游人如织的热闹,有的只是充满原始野性的静谧。
夜色浓重,树木浓密,树影在车灯下晃动,仿佛暗藏着无数未知的生灵。
山路比较窄,目测比城里的单行道宽不了多少,却被铺上了平整的柏油路面。如果慢慢开,路况倒不至于很差,问题在于转弯太多。
司机是本地人,显然对这条路十分熟悉,车子在狭窄的山路上开得飞起,即便遇到急转弯也不见降下速度,陈陌时不时就被甩得屁股脱离座位。
沈君尧看着他笑,小声问他要不要帮忙。
陈陌也小声问:“怎么帮?”
沈君尧在他耳边说:“我抱着你。”
陈陌婉拒,沈君尧低低笑了声,在前面两位看不见的角度握住了他的手,这多少能起一点作用。
一边是山体,一边是陡峭的悬崖,在这样的夜晚搭乘这样的快车,实在有点刺激。
而且每次陈陌觉得前方已无路可走时,司机就会娴熟地来个急转弯,有时候甚至能以一个接近360度的大弯迅猛地转过车头,随后继续在夜晚狭窄的路面上疾驰。
陈陌忍不住说:“这算不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前面的队员听见,笑了出来,回头调侃:“你们从大城市来,坐不惯我们的车吧?要不开慢点?”
陈陌连忙说:“没事没事!”
可他的左手却非常诚实的、紧紧攀住前座靠背,努力稳住摇晃的身体。
他右手则在沈君尧的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像是证明自己确实没事。
司机和队员哈哈大笑,沈君尧也笑着,陈陌叹道:“这路当时怎么修的,看着险峻得很。”
那队员也感慨:“是啊!山里生活太苦了,年轻人都想出去,总得有条路不是?”
陈陌这会儿已经稍稍适应了,便跟两人聊起来,问了不少噬梦藤的事。
“那玩意邪得很,把我们这的村子糟蹋的呀,回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行驶了近两个小时,越野车驶离了国道,开上了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
这时的路况才真正艰难起来。
车辆颠簸,大灯的灯光照在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轮胎碾过湿滑,发出黏腻的声音。
陈陌忍耐着车身的摇晃,不禁问道:“这条路怎么不铺一铺柏油?”
“这是我们最近临时开辟的小路,”司机一边专注开车,一边解释道,“通往下一个村子的公路已经被噬梦藤占领了,路全部都断了,我们只能先从这边绕行。”
陈陌闻言,忍不住朝外头张望。
毕竟还是在夜里,视野受限,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隐隐能闻到一股跟先前清新的山间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腐烂的、恶臭的、死亡的味道,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终于,越野车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顺利通过守卫,停在一片营地前。
这里灯火通明,是一个简陋而又井然有序的临时作战指挥地。
四周布满了简易的防护设施,厚重的高压电网将营地围得严严实实,还有几座粗糙的岗哨在四周高高矗立。
地面则草草铺着一些木板和塑料板,防止泥泞过重。
陈陌刚一下车,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淡淡的药水味。
营地里,一些受伤的队员刚被送进来,躺在担架上接受紧急治疗。陈陌走近时,才看清他们的伤势,不禁一惊。
这些队员的身体上布满了被束缚过度的青红血瘀,以及一个一个并不均匀分布的血洞,伤口不大但密密麻麻,往外不停的渗透血液,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是?”他忍不住问。
接他们过来的队员解释道:“他们都是从前线送回来的,那些藤蔓到了晚上就格外活跃,为了不让它们继续肆无忌惮的生长,我们每天都派人在沦陷区外围守着。他们应该是不小心被藤蔓缠住了,这是救得快的,要是多耽搁一会儿人就没了。”
原来,这就是跟噬梦藤战斗的结果。
陈陌注意到这些伤员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他们的脸色极其苍白,眼神空洞无神,显然精神力也受到了严重的侵蚀。
医务人员忙碌地处理伤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一个年轻的队员被医护人员紧急包扎时,疼得轻轻呻吟,却几乎没有力气喊出声来。
他的双眼深陷,呓语不止,分明还没能从噬梦藤的精神攻击中脱离出来。
沈君尧上前简单查看此人的情况,说:“这些身体上的伤势倒也比较好解决,主要是精神方面遭受了重创,需要心理治疗的介入。”
陈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