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等残忍……”
“呵呵,羽族遇袭那天,我的族人的死状可比这个难看多了。”
古板的神巫陷入沉默。
虽然战中有巫神祝陆续赶到,但懦弱无力的他们并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躲在后面加固屏障。
在拼半晌后,敌军的数量终于见少,可你们的体力也被消耗大半。
“看来是想先削弱我们的力量……”
“再现身收拾残局。”
影和你同时注意到乌泱泱涌入的新敌潮中那抹墨绿的身影,高举着天蓝色的巨剑指挥部队发起进攻。
你们对视,随后同时向仇人发起冲锋。被你们的突然行动吓了一跳,大司命想出声制止你们,但尖铁组成的丛林追逐着他,他抽不开身只好看着你们远去。
密集的列阵中,一条通向敌将的暗红崎路被残肢和血尸铺就。从外面赶来的云中君驮着瑶和你们一起冲到了持巨剑的头领身边,旋风甩开了他身边的护卫。不等那惊慌的虫豸发话影就逮起他的衣服把他甩到数十米开外,随后她直接做出了起飞的预备姿势——她打算抛下你和对方单挑。你怒气攻心,收刀跳到她背上。
这就是这混球说的护你周全的手段?自己去死?
“芥——”
“闭嘴,带上我。”
敌人的阵形迅速收拢,但他们缓慢的脚步本就赶不上影起飞的速度,更别提还在被云中君和瑶骚扰。
被摔得吐血的将领扶着他的发冠支着剑从地上爬起来,抬脚一踢剑尖将巨剑翘起来对准你们。
“他那把剑很危险,躲我后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是不死的。”
“不要去做无聊的牺牲,景!”
影的眼神愧疚地沉下去。看来你猜对了,她知道自己会输,把战场转移出来就是为了给后面的人拖延时间慢慢解决失去指挥官的敌人。
“都说了你不准死。”
“那你也必须遵守承诺。”
这句话你没有回应,毕竟你是个很笨拙的撒谎者。
那人用剑的方法并不算高明,只是大开大合地挥舞那柄亮着蓝光的巨剑,你们本该能很轻松地抓住他的破绽一击毙命,可在奇迹之力的加持下你们控制他剑身的尝试不仅被悉数弹开,半透明的淡蓝色屏障还在他身上亮起把你们绝大多数的攻击都防了出去,他唯一受的伤是你在他起盾的间隙里刺进他肩膀上的一刀。
“呵,无谓的挣扎。这场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两侧的肩膀处的衣服底下都浸出血色——看来之前你偷袭的那一箭正好中伤了他的另一边肩膀。
“真新鲜,听见人背诵自己的悼词。”
“云梦泽的神巫真是自负得无可救药。”
影背后的小片羽刃朝你打了个暗号,你心领神会。她装作被激怒,将圆镖投掷出去,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迎上他从下抬起的撩斩,而你则是趁其不备拼尽全力砍向他的伤侧打到了护盾上,他周身淡蓝色的玻璃状灵力应声而碎——这正是你的目的。旋飞而回的明红飞镖割开了他的后背留下狭长的创口,影本该接住飞镖弹开他的斩击——负伤后那巨剑挥舞的力、速都大不如前,这应当很简单——可一声带着强大魔力的语句击中了她。
“停住。”
魔法只生效了一瞬,可就在这一瞬之间影的身体就被那巨刃切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当场倒了下去。
……!
悲愤与仇恨混在一起变成了苦涩的、纯粹的嗜血冲动。那人看到影的伤口开始自愈,毫不犹豫地提起剑柄剑尖朝下要再补一刺。你用盾牌打歪对方的刺击,笨重的巨剑扎进灰石地面卡住,作为代价你的盾牌被充盈着灵力的剑刃烫开,手臂也被你自己挥盾的力气剁掉,他本可以就此把剑柄压下来铡开你整个人,但此前他中的一箭一刀刚刚好破坏了他双臂的肌群。但这都值得,你一刀贯穿对方的胸膛,随后沿着肋间没有骨头的缝隙将他半个胸腔连着同侧手臂一起斩开。
仿佛胸口的巨石被移开的舒爽让你痴痴大笑起来。你屈肘,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刀上刺向地上还有一口气的男人,就在你感受到刀刃破开肉体的甘美触感时,躲在石林之间的人现身凝聚起魔力射向你的胸膛,原来他就在你面前啊,刚才一直在打都没空去找他躲哪儿呢。
好疼。
法术洞穿了你,血滴像从屋檐滴落的雨滴一样在地上摔碎,你的意识迅速模糊起来,迷蒙中你听到有人在嘶吼。
我是不是快死了?
但还好,影还活着。你实现了那句谶言,到头来你居然也当了戏里把自己推向命运深渊的主角。深渊吗?不,只要影还活着……除了她,你在世上没有任何留念,从儿时起你就在心里悄悄想象着自己能为了自己爱的人或事而死,你终于做到了,终于……你微微笑起来。就当这是你对她的回报吧,感谢她,让从来没活过的你,感受到了生的幸福,只是你现在该走了,早就该走了。
“都说了,我无处可去,所以你不许死。如果最后一定要有人退场,就让我……”
你的喉咙痒痒的,惹得你咳嗽起来,从破损的肺里反上来的鲜血从你的嘴里、鼻子甚至眼角被呛出来。这时你才发现你已经有点吸不上气了。
“芥!芥——”
方才施法击中你的法师像被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般倒下,模糊的视野里锯开他咽喉的羽刃和他的血液都是一道红色的梭形线。
真有趣。
你不合时宜地想。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就连眼前都黑了下来,你分不清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了,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在被大司命引渡进往生途还是在被东君带着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好累。
你缓缓闭上眼,心里出乎意料地平静。
“别死,求求你别死……”
我也会,想念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