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百合子正妻宅邸的花厅,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窗棂。精致的茶点散发着甜香,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于往常的凝滞。百合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扫过在座的山本纪香、松平雅子和西园寺夫人。铺垫已够,是时候落子了。
“纪香姐姐,雅子妹妹,西园寺夫人,”百合子开口,声音比平时略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眼神却异常清亮,直直望向纪香和雅子,“有件事……在心里压了许久,今天……想厚颜请两位姐姐帮个忙。”
山本纪香放下茶杯,沉稳的目光带着询问:“百合子,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但说无妨。”
松平雅子也放下茶点,温婉的脸上露出关切:“是啊,百合子姐姐,遇到什么难处了?”
百合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是关于库坦那个新学校的事。我家那位……百之助,他对这个‘民族文化共生’的试点,寄予了很大期望,视为长远之计。”
她再次抬出尾形,奠定基调。“但万事开头难,尤其是这第一批进去教书的先生人选,既要深谙地方根脉,又要懂得变通引导,更要在族人中说话有分量……这样的人,实在难寻。”
她的目光在纪香和雅子脸上停留,带着真诚的忧虑:“他们推举的乌鲁克长老,是位德高望重、通情达理的老人,在库坦一言九鼎。若能有他这样真正懂根脉、又能稳得住局面的人坐镇引导,这‘融合’的路子才算有了主心骨,才有成功的希望。”
她再次强调乌鲁克的关键性。
“只是……”百合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助的恳求,“小野参谋那边似乎有些不同的考量。我担心……这样真正合适的人选,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阻力,被挡在门外。这试点若因此走了样,失了人心,不仅辜负了上面的期望,更是……可惜了那些孩子们的机会。”
她巧妙地将“上面期望”、“孩子机会”与“排除合适人选的风险”联系起来。
百合子微微前倾,目光恳切地在纪香和雅子之间流转:“纪香姐姐,雅子妹妹,若……若你二位方便时,能在山本大人、松平大人面前,稍稍提一句库坦试点师资的重要性,尤其是像乌鲁克长老这样德才威望兼备的人选,对大局的裨益……百合子在此,感激不尽!”
她微微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那份为“大局”和“孩子”请命的恳切,清晰可辨。
短暂的沉默。山本纪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锐利地审视着百合子,仿佛在衡量她话语的分量和背后的深意。片刻,她放下茶杯,声音沉稳有力:
“百之助大人看重的试点,自然有其道理。师资人选,确实是根基。那个乌鲁克……若真如你所言,德高望重,通情达理,倒是个稳妥的选择。根基稳了,路才能走得远。这话,我会带到。”
她用了“稳妥”、“根基稳”,明确表达了对乌鲁克的支持态度,并承诺传话。
松平雅子脸上绽开温和的笑容,接口道:“百合子姐姐一片公心,为了试点成功和孩子们着想,雅子明白。选人用人,讲究个机缘契合。既要懂老规矩,又要能接新气象,还要在地方上立得住……这样的人才,确实需要慧眼识珠,也需要一些助力才能走到台前。放心吧,姐姐的意思,我记下了。”
她的话语更婉转,但“机缘契合”、“慧眼识珠”、“需要助力”已清晰地暗示了她会向丈夫吹风,促成此事。
百合子眼中瞬间涌上感激的水光,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谢谢!谢谢纪香姐姐!谢谢雅子妹妹!有二位姐姐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西园寺夫人看着这一幕,摇着扇子笑道:“看来百合子为了这试点,真是操碎了心呢。不过,总坐在这里谈这些,也怪闷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的晴空。
松平雅子立刻会意,笑眯眯地眨眨眼,看向百合子和纪香:“西园寺夫人说得是。百合子姐姐,纪香姐姐,还记得上次在明日子夫人那里……射箭、烤肉的郊游吗?那才叫畅快!这样坐在这里一整天的茶话会,我可是再厌倦不过了。”
她语气轻快,带着向往。
山本纪香难得地也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很淡,但眼神也亮了些许,看向百合子:“雅子说得对。百合子,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去郊游打猎呢?活动活动筋骨,比闷在屋子里强百倍。”
她顿了顿,也学着雅子的样子,促狭地眨了下眼,压低声音,“也许……可以试试拉进来其他的姐妹?让她们也尝尝山林野趣的滋味?”
这“其他姐妹”显然指她们圈子里其他可能对阿希莉帕事业有帮助,或同样厌倦浮华的夫人。
百合子看着纪香和雅子难得的轻松与暗示,心中暖流涌动,用力点头,笑容明媚:“好!一定!等忙过这阵子,我们就去!多叫上几位姐妹!”
(茶会气氛转为轻松,后续闲聊片刻后结束。)
百合子行动:
?送走客人,百合子立刻回到书房,铺纸研墨。
?她根据对话反馈和阿希莉帕可能面临的难点,模仿其思路,快速草拟了一份《关于库坦民族文化共生学校“地方文化单元”教学理念与初步实施方案的说明(拟)》。
?文件核心:引用文部省“地方特色教育”条款;将阿依努文化包装成“生态智慧”、“传统技艺与审美”、“社区凝聚力故事”模块;强调“融合”对试点成功的重要性;行文积极,符合官方期待。
?封好文件,吩咐心腹女仆:“明日一早,务必亲手送到郊外宅邸,交给明日子夫人。就说……今早名单已添上两位长老,这份文稿是我整理时想到的一些应对说辞,或许用得上。”
晨光穿透精致的窗棂,将阿希莉帕从不安的浅眠中唤醒。身侧的位置空着,枕上残留着属于尾形的冷冽气息。她坐起身,丝被滑落,颈间暧昧的红痕在晨光中格外清晰,昨夜身体的沉溺与今晨精神的清醒形成割裂。
目光落在床头柜。一份崭新的文件,下面压着一张素白信笺。她拿起信笺展开,尾形挺拔的字迹映入眼帘:
阿希莉帕:
名单已按你之意调整。
库坦试点,根基初立,国语课乃重中之重。望月内得见平稳气象。此事关乎长远,非止一校。
晨起风寒,添衣。
尾形
指尖划过“添衣”二字,那简短的关切像一枚细小的暖石投入心湖,激起微澜,短暂地柔化了名单背后冰冷的政治棱角。她将名单和信笺仔细收好,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也随之压上肩头。他给了钥匙,但打开的门后,是更崎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