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桐径直上了车。
水榭云台的包厢极大,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一张能坐下二十人的巨大红木圆桌上,菜已经流水似的上了小半。
导演腆着肚子,亲自给商屿和秦玉桐拉开主位的椅子,那谄媚的劲儿,就差跪下了。
商屿坦然受之,他没坐,而是先替秦玉桐拉开了椅子,等她坐下,才在她身边落座,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席间的觥筹交错、奉承笑语,仿佛都成了这对璧人身后的背景板。
秦玉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热闹的席间扫过一圈,却没看到那个本该是今天第二主角的人。
她放下杯子,侧过头问导演:“王导,季扬呢?怎么没来?”
正端着酒杯要敬商屿的导演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呃……季扬他说他晚上有点事,就不来了。”
“有事?”新来的男主角,第一天就缺席资方大佬组的饭局,这要么是傻,要么就是真有天大的事。
旁边一个副导演喝了点酒,嘴上没把门,插了一句:“嗐,小年轻嘛,估计是害羞。今天那场戏,我看他魂儿都还没回来呢,估计没脸见您这位正主儿。”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商屿。
但这位大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剔好刺的清蒸东星斑,慢条斯理地放进秦玉桐面前的骨碟里。
“食不言。”他淡淡开口,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那副导演吓得酒都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饭局的气氛因为商屿那句话,变得有些沉闷。吃到后半程,秦玉桐借口去洗手间,从那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抽身出来。
她没回包厢,而是直接从侧门走了出去。
水榭云台外是一片仿古的园林,夜风带着水汽,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饭菜味。
她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脑子里还在想季扬的事。
想起他那双特别的眼睛。
横店的夜晚,除了影视城附近,其他地方都带着小镇特有的寂静。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吃街的街尾,那里灯火阑珊,只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灯。
秦玉桐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想买一罐冰可乐。
收银台后的小哥正戴着耳机打瞌睡。
秦玉桐拉开冰柜的门,刚拿起一罐可乐,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货架尽头的角落里,费力地往最底层摆放着成箱的矿泉水。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背脊的线条因为用力而绷紧,汗水浸湿了后心的一小块布料。
秦玉桐拿着可乐,站在原地,看了他足足有半分钟。
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店里来了人,只是沉默而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将一箱箱沉重的矿泉水从推车上搬下来,再一瓶瓶码放整齐。
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
她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季扬的动作一僵,抬起头。
看清来人是秦玉桐时,他眼里的惊慌几乎要溢出来,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膝盖重重地撞在了铁质的货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秦老师?”他的声音都在发颤,脸瞬间变红,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身后那堆狼藉。
“你怎么在这儿?”秦玉桐的视线从他泛红的膝盖,扫到他额角的汗珠。
“我……我一个朋友在这儿上班,他临时有事,我来帮个忙。”季扬的眼神躲闪,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秦玉桐没戳穿他,只是将手里的可乐递过去:“喏,请你喝。”
季扬下意识地摆手:“不、不用了,秦老师……”
“拿着。”秦玉桐又说。
季扬不敢再拒绝,只好用那双沾了灰尘的手局促地接了过来,冰凉的罐身让他狠狠激灵了一下。
“剧组的饭,不合胃口?”秦玉桐靠在货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季扬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我不饿。”
“不饿,所以跑来这里做体力活消食?”秦玉桐轻笑。
季扬攥紧了手里的可乐罐,指节泛白,沉默不语。
“你这部戏的男主角片酬,税后应该也有七位数吧?就算预付款没那么快到账,也不至于沦落到来便利店打夜工。你很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