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模特,”卡米耶忽然道:“在法国走大秀,上过许多杂志,也有全球的代言广告……年收入大概三十多万欧,折合人民币有三百多万。”
他敛着眼睫,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水晶杯口,嗤地笑了声:“我推了工作,回国专门想见我爸一面。”
“他看见我第一句话,说我不男不女,让我滚出去把头发剪了。”
陈冬无法用语言安慰他。
她仅仅只是个陌生人,她没有立场指责任何人。
她张了张唇,半晌,才憋出句话:“我也不会拉小提琴……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说罢,便开始给他唱国歌,认认真真地。
这是她唯一会歌词的一首歌。
她声音又脆又冷,像山上的清泉,如初秋的霜露。只是走调十分严重,跑得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卡米耶听着她的歌声,笑得前仰后合。那抹蕴在眼睑的薄红飞速蔓延,把眼眶也蒸腾得通红一片。
“你男朋友的医疗费凑齐了吗?”他问道。
“嗯,”陈冬猛灌了口酒:“我陪老板睡觉,他给了我三万块。”
她弯着眸子,眼瞳氤氲着湿漉漉的水光。
卡米耶半敛着那双墨绿的眼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忽然嘿嘿笑了声:“来,我教你唱国歌,你刚刚唱得不对。”
他教一句,陈冬跟着学一句。
一首歌学了两杯酒,把俩人都喝晕了,陈冬还是走调。
卡米耶感叹陈冬天赋异禀,直道自己资历尚浅,教不明白。转头,又要教陈冬用法语骂人。
他张着唇,给陈冬看他舌头的位置。
陈冬学了半天也发不出小舌音。
卡米耶气得问酒保要了支筷子,拿来擀她的舌头:“没见过这么笨的嘴!”
俩人像疯子似的,大笑大叫,在狭窄的卡座里闹成一团。
“先生,您的苦艾酒。”
酒保将一杯酒液放在桌面。
澄清纯粹的碧绿液体在光线下闪闪发亮,若纯净的祖母绿宝石,清澈地漾着一圈圈波纹,倒映出卡米耶那双同样颜色的眼眸。
他拿起把镂空雕花的银质小勺,横架在水晶杯的杯口之上,将一颗方糖放置在勺中。冰冷透明的水珠滴落在方糖上,透过镂空的银勺,一滴滴落入杯中。
碧绿透明的酒液缓缓升腾起一缕缕混沌的烟雾,在液体中翻涌、弥散,将整杯酒都变成了散发着奇特草药香气的迷幻乳白液体。
卡米耶举起酒杯,覆着薄红的漂亮面庞映衬在灯光下,耀眼夺目。
他弯着眼眸,轻声道:
“——sante.”
而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祝你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