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抬指,轻轻拨开一个角,静静看了一眼眼前安谧的街景。
即便心知是在前凉境内,眼前无论行人建筑,边边角角也还都是一股汉城的韵味。
雨帘下,沉烈略一转眸,透过朦胧的轻纱看她。
漂亮清和的弧度与雾一般的柔纱融合,如同层峦山林中生了灵气的一汪泉,熠熠长流。
郑婉并不是一个悲伤的人。
但她的眼神总是太过平淡,尤其这样安静无言时,仿佛是带着骨子里抹不去的清寂。
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垂眸,移开了视线。
行至一个安静的巷落,郑婉慢慢停下脚步。
“在想什么?”帷帽下的声音莫名清明。
她问的问题随意,沉烈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一定要知道吗?”
郑婉莫名笑了一笑,她抬手接下一滴伞面上滑下的雨。
湿滑的一汪水在掌心汇聚,随着垂下的手蜿蜒下指节,重归大地,她转身面对他,忽然道:“自我来前凉,这是第二次下雨。”
“至于第一次,”她停顿片刻,薄纱下的长睫如水纹轻展,隔着一层浅浅的屏障,抬眸看向沉烈模糊的身影,言语清晰道:“你大概也还记得。”
伞面保持在一种倾斜的角度,即使郑婉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空间。
雨花有时并不那么善解人意,不算长的功夫,便已经滴滴答答地蓄下来,浸湿了沉烈的一侧肩头,蔓延成一片略深的颜色。
郑婉的眼神落到那片水渍上,思绪很安静地游离了一瞬。
早春的天气,他穿得不算厚,眼下的确不冷,只是难免仍会有些因潮湿而起的不舒服。
女性仿佛天生就有更柔软的能力,能洞察许多这样无足挂齿的枝叶末节。
不乏有人对此嗤之以鼻,道一句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但郑婉并不讨厌自己与生俱来的这份特质,毕竟这也意味着能收获更多柔软的瞬间。
她的过往总归有些浅白,得获这样瞬间的时刻,也算增色。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沉烈垂了垂眸,淡淡道:“你真的想提吗,阿婉。”
初见的定义很模糊。
以不同的范畴为基准,沉烈与郑婉的初见,其实并不拘泥于那日的林中猎场。
另一个有着同样标签的场景,也可以被定义为初见。
是同样的一个雨天。
前凉少雨,沉烈也并不太期待这样的天气。
衣物潮寒,长靴沾泥,难免麻烦。
进宫面见可汗的那天,很不巧地下了雨。
那场雨来得又急又猛,虽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将人打湿大半。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无人照料添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阴云密布的一天,即便时辰已到了正午,宫殿里也暗得很。
知道的人明白他是打了一场胜仗进宫述职,不知道的人,大约会觉得他又触了谁的逆鳞,才单膝跪候在殿内等罚。
那一天和往常本无不同,但又有些出入。
他见到了南宋新来和亲的公主。
更准确一点,是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