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唰唰??」
熊将浑身插满箭矢,痛苦哀鸣,咳血跳下城墙,滚落撞翻那一层层,一队队,准备爬上墙的兽群。
两位仙人松口气,对着仙姑拱手,而仙姑只是看着熊将远遁,也不追击,淡漠扫视下方一圈,便转身飞回城中道观。
「轰。」
拋石终于命中箭塔,塔柱先断,而后连锁倾倒,塔毁熊亦跟着被拉倒,又压死无数荒兽。
「恳请聚仙楼仙长救一救我家兄弟。」右卫赶忙拦住准备离去的两位仙人。
两仙人对视,白袍小仙近看,竟比仙姑还要更显老态,他对着右卫摇摇头。而那矮瘦仙子,倒是年轻几许,亦是晃首,轻声:「保重。」
右卫还不及再开口,两仙便纷纷离墙。
「咳??」
右卫吐口浊气,蹲下身,看着躺地咳血的典扛旗,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什么,週遭尽是死尸,兽群暂被熊将压垮,攻势稍歇。想了想,右卫才问:「我们,还剩多少人?」
典扛旗微微喘气:「三百吧。」
「损了近一半?」
「要不是他娘的、熊将衝上城??咳咳??」
「明日得换营了。」右卫眯眼看着北段城墙上,那些在火炬暗影中的尸体,算着数量。
典扛旗瞪大眼,猛然,伸手去拉右卫的胸甲,将他扯近,语速又轻又快:「你轮歇下去后,铁墙军就拔营了,那时我也还在睡,等我子时接班,才知道已无营能援。」
右卫愕然,随即倒眉咬牙:「当真?」
「咳咳??」扛旗气洩,躺倒回去:「否则怎会让人喊你。」
右卫胸口起伏,喘息渐增:「果真如费参议所料??」
「不。」扛旗突然红光满面,坐起身:「我不同意,那是毒计。」
「就算我们真的被当成弃子,你还是??」
「我还是不同意。」典扛旗抬手搭上右卫左肩,紧抓,轻晃:「李?墨?燃,西楚三郡的男儿,哪个不是见了豺狼虎豹熊鹰狮,就直接衝上去干他娘的,你别当个孬种,听到没!」
右卫不语,看着近在眼前的典皓,国字脸上的神情,满是决绝。
「弃就弃了,从军嘛??」典皓吼完,喘息渐弱:「被牺牲、被命先登、被留下断后、被??」
典皓缓缓,缓慢的靠在李墨燃身上,头颅轻轻,轻飘的摆在他的左肩。
「??被成为沙场上的一缕英魂??」
「不是件,很值得吹嘘的事吗?」
静。
似有风。
李墨燃开口:「是。」
典皓微微一笑,断气。
李墨燃没哭,他只是有颗泪珠不知怎的不听话似的滑落脸颊。
「轰。」
「簌簌簌??」
拋石飞,箭弩射。
李右卫拾起典扛旗的佩刀,掛在腰间,让赶来的亲兵把遗体抬下城,接过统御的职务,继续挡着前仆后继的兽潮。
他没有拔刀,他伸指调度亲兵移动,他推掌送灰狼落墙,他再把北门那团的两旅给调来西门,他耗尽灵气把墙角的灰熊给硬生生推移几尺。
直到,卯时过,辰时来,宋军师登上城墙。
他才大步流星的迎上前,不拱手,不见礼,不说话,静静的在西门城墙上,看着他。
等着他的解释。
宋军师似乎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宋军师淡淡的说。
李右卫看着晨光在他脸上,照出亮红,哑声:「镇军大将军??进京了?」
「应当是今晚抵达。」
「然后呢?」李右卫看着他凤眼的鱼尾纹:「他当上大都督,入主上将军府后呢?」
宋军师看着李右卫漠然的脸,上面有黑灰,有血印,有爪痕:「他会把铁墙军,西楚三郡之民,迁回中央,让墨甲军,来西楚。」
李右卫看着他坦然的神情,哪怕他现在耗尽灵气,也只要轻轻一掌,就能把这位文弱书生,给当场击毙:「听起来??挺好的。」
宋军师目光扫过他空白的右身,负手转向,面对退去的狼潮:「是啊,是满好的。」
朝阳升起。
红光渲染了大地,把火炬的红,典皓的红,宋军师的红,李右卫的红,全都给映成了同一种。
那託付了浓厚期许的将来,盼望是很好,极好的。
否则,两营八堡五千兵,会走得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