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寂之后,楚弋给江芜的手机充了电,看到弹出的一条条消息自觉头皮发麻,脸上又无事发生般一条条删掉。
让人没想到的是,江芜妈妈是后半夜醒的,那会儿她还在看书,床上微小的动静却把她吓到书本掉落在地,郁郁不乐的脸上才多了些其他表情。
医生来检查离开,妈妈才拉起江芜的手,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身上强烈的疲惫,眼眶红了圈,插着氧气管,很慢地说了几句话才注意到窗户边的楚弋,想起是上次来家里那个男生。
叁个人的视线在空中飘忽来去,都带着些细细观察的态度,最终她只是淡然一笑,那样的淡然好像是她已经知晓自己生命的长度,对世事都无异议,只是最后再睁眼看一看江芜。
第二天中午,妈妈再次陷入昏迷,送进抢救室后转进了icu,在有限的时间里,江芜握着妈妈冷冰冰的手不知所措,她身上插满了管子,江芜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心里止不住的疼,人对命运之事一筹莫展,可惜这世上没有神医。
夏天气数将尽,新闻里播报台风将在今晚登陆,已经有绵延不断的雨水先行降临,狂风骤雨吹拂着,树枝都要被压弯折,地面上是被打落踩得稀烂的花朵,发散着腐糜的气味。
六点钟,天气已经沉得不像话,江芜看着显示器上妈妈的心脏波动愈发的弱,眼泪不停的流,糊了眼睛,六点十五分,妈妈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十五分钟里,硌人的折磨不断加剧,江芜浑身发抖得厉害,耳鸣严重,甚至听不到周围人说话,床单的一角被眼泪洇湿。
当晚,台风登陆榕城,她眼前黑一阵白一阵,楚弋在她耳边说话她也听不太清,密密匝匝的伴随着雨滴的声音,最后才分辨出他想让自己先坐下。
江芜摆头,擦干了眼泪,在医院处理完后续事情后又听到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
她四周看了看,楚弋在她身后上前扶住她的身体,一直到现在,他一直江芜身边,说过话但她没听见,他不敢离开她身边一步,因为江芜的神情实在过于恍惚,看着随时都会瘫下去,在失去亲人这件事上,更好的还是哭出来,可她只哭了一次后便陷入安静,整个人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木,
江芜浑浑沌沌地盯着楚弋看,他的眼睛也红了,怔愣过后,她想让楚弋回家,但是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说不出来话,浑身发冷,身体的力气好像一下就被抽空。
直到走到医院外,才从虚幻抽身回现实,她转头去看远处,刚才听见的声音,是那棵榕树被风刮断了,断裂处新鲜惨白的木质在黑夜下极为显眼。
正看着她被楚弋搂进怀里,跟随着他走进风雨里,雨太大,刚踏出去几步裤脚就全湿了,走到楚弋订的那间酒店,膝盖以下已经是沉甸甸的积着水了,伞也在他们踏进屋檐下那刻报废,江芜这才看见,楚弋几乎湿了全身,他手上那把伞并不小。
她眉头只是皱了皱,现在实在没办法为楚弋分出一点心,她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预期,只要一想到妈妈的离去,耳畔就轰鸣不停,世界也在天旋地转地摇晃。
那个晚上,江芜没能睡着,她坐在飘窗前,听到窗户被风吹得砰砰响,听到呼啸的风声如呜咽一般鬼泣,世界像陷入世界末日一样从远处开始,路边的树被一棵棵吹得轰然倒下,树根与泥土的连接处被一寸寸撕裂,雨水冲刷开后,路道街巷皆成了泥潭。
“雨如果一直下下去。”
“我们就可能都要变成鱼了。”
这样的话就好了,七秒的记忆就可以忘记所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