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是由他亲自采撷的。
她是他的山茶花。
小草忽然朝龙珣露出天真的笑容,而龙珣立即把头低下,不知所措地挠一下脸,挠一下脖子,又挠一下脑袋。
男人明明长着一副精明的样子,然而害羞的样子却显得格外愚笨。
或许是年纪上来了,小草时常会幻想年老后的龙珣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她不断地翻开那本叁流小说,试图从中寻找描绘画像的灵感。
可惜的是,她再怎么努力,也都无法找到相似的痕迹。
小书里的男主角不是她的男主角。
那才不会是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是会蹲在地上给她洗脚。
她的男人是会半夜给她起来煮夜宵。
她的男人是会因为她无厘头的笑话而腼然一笑。
她的男人是会谎称他永远不会爱上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向她表露爱意。
这样的蠢东西才是她的男人。
小草遗憾地笑着从回忆里抽身。
车外漆黑一片,这才是她需要面临的现实。
寂寞如同月色下那一望无际的黑海。
在它还未蚕食心灵之前,小草慌张地拿出手机,让手指在潜意识地操控下按下一个永远都无法回应的空号。
陈老师失踪了八年,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
在报警的前天,陈老师还邀请小草去他家吃牛肉饺子。
小草永远也无法忘记陈老师在电话里那颤抖的声音与难以抑制的热情。
小草以为残忍的命运终于决定放过这个小老头了。
但事实上,除了小草,周遭的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坏方向驶去。
街道多个高分辨率的监控视频清晰地拍摄到陈老师是在后半夜穿着睡衣离家出走。
让人觉得诡异的不是陈老师走进一个狭窄的拐角之后凭空消失,而是陈老师始终背对着镜头,好似一条柔软的飘带踮起脚尖般地滑走。
从客观的物理法则上来说,办案警察绝不会承认这失踪案是有灵异成分。
街坊说陈老师是被女儿的亡魂给带走的。
街坊说有些小孩纷纷梦见陈老师摔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沟里。
街坊还说街口的神婆大张旗鼓地说她把陈老师的魂魄给找回来了。
小草看着屋里陈老师屋里那些老旧的家私被房东一一送到废品站。
小草看着陈老师的衣物被当成垃圾扔到地方。
小草看着陈老师与女儿的合照摔在地上。
小草看着好不容易修好的冰箱里放着的牛肉饺子融成一块发臭发酸的混合物。
陈老师失踪的惊天消息不过在人们口中维持了一周。
健忘的人们比小草想象得还要快地接受一个活人就在那么石火电光的一刻间死去。
无人谈及这个思女成狂的精神病人。
他失去了背景,失去了名字,失去了存在。
他,只是人们在恍惚印象中的既模糊又遥远的他。
小草抹掉眼角的湿润,再度把目光溶进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