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孟吟挑了下眉,计从心来,一手端过笔记本电脑,切出geth控制台,扶住屏幕转向他二人,“那就正好两头一起骗。李祥利手里的密钥一定已经落入林清平手里,除了东躲西藏他暂时没有别的活路。不如派人指点他,透露暗网有重置一重密钥技术的黑客,定金叁成,叁日后给出成功修改一重密钥的demo,但尾款和新密钥重置必须面交,地点定在一周后的罗马,他会来的。”
两个男人皱着眉各自在心底衡量,若有所思。
沉孟吟却是淡淡扫过二人,指骨敲了敲边框提醒着,“重新上桌的筹码,李祥利必定积极。同时也把这重消息散给林清平,消减他的怀疑,一举两得。”
“明白了,我这就和城哥说,让他尽快安排,”林宽划开手机,刚要拨号,视线又落向沉孟吟,欲言又止。
沉孟吟将电脑转回去,面对自己,扫了眼时间,冷静布置着计划,“今晚我就能把页面做出来,林宽,你让秦城明晚就开始行动,邢铭你...”
用不着她吩咐,邢铭自动起身,“我去踩点,找个看起来符合交易地点的上好位置。”
沉孟吟不忘提醒,“越乱越好,这样林清平分不清是哪一派的势力。”
“嗯,是个好主意,毕竟你从警局被带出来的消息,林清平一定已经知道了,说不准还会往这儿加派人手。不过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动身去迪拜,最近应该要安排的事儿很多,分身乏术,我们只需要把表面障眼法做足就行,”邢铭离开前,手撑着桌面,垂下头盯紧了沉孟吟,“一周后的行动,你就别去了。”
沉孟吟冷哼了声,合上电脑,对上他凛然的眸光,自有应对,“我不去...你们确定骗得了他?这些专用术语你们懂么?”
邢铭眉头一皱,有种不详的预感,站直身子,脸色冷下来,“到时候我会给你找个安全的位置,你就待在那里远程指导,没得到我的命令,不能轻易露面。”
沉孟吟抱着手,淡淡一笑,“好。”
出于多年特警的本能和对这两口子的脾性了解,邢铭猜她不会这么听话,又重申了一遍,“我知道这个人渣也在你的复仇队列,但李祥利必须得活着回去,他是重要人证,少了他的口供,林清平保不准有减轻罪名的可能。而且,现场会很危险,李祥利不可能只身过来,到时候真刀真枪,你还是离远点安全。”
“我知道,”沉孟吟眨了下眼,眸色清亮澄澈,不掺一点杂质,应得问心无愧。
邢铭半信半疑,四目相对,无声对峙,直到他疑心消散,才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沉孟吟眸底浓雾重聚,脸色沉了下来。
林宽在交给她那柄蝴蝶刀时候就猜到了她不会善罢甘休,他记得沉谕之的嘱托,接上说,“那天行动的时候,你跟着我就行。”
沉孟吟松了口气,眼底的劲也散下几分,“谢谢。”
林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小声嘀咕,“不...不用谢我,都是老板的意思。”
沉孟吟冷哼,“你们老板真是什么都算准了。”
只身入局,还将她发配到千里之外。
这头人手够用,却少了个军师。
她正好替上,不仅分身乏术,还只能任他调派,可不是什么都算准了。
但偏偏也有他算不准的,她什么时候甘愿做个听话的笼中雀...
林宽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听她夸沉谕之,忙附和,“那必须的,谕哥特别厉害,你的...眼光没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浑身紧绷的沉孟吟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终于又见回林宽虎头虎脑的样子,沉孟吟苦口婆心嘱咐他,“你的伤还没好,最近要注意,不要碰水。”
林宽坐直了身子,跟听训的小孩似的,一脸诚恳,认真点了几下头。
罗马的夜,与宁城的质感不同,乌泱泱的游客人潮褪去后,柱廊的灯一盏盏亮起,衬得这抹浓稠晦冥夜色下的古老城邦愈发静谧神秘。
天幕的星轨中似有众神静静注视,所有沉睡的秘密都无处遁形。
沉孟吟问林宽,“你的名字不是真名对么?”
林宽从未对沉孟吟设防,听她突然发问,也只是愣了愣,随即点头,“对,我是个弃婴,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没有名字。是谕哥和老师从毒贩手里救了我,要不然我可能早走上歧途了。谕哥救下我的那天,我身上的衣服还是从一个去世的老人身上偷来的,特别宽松不合身...后来谕哥喊我阿宽,大家就都跟着喊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他想到什么说什么,语气平淡又真挚。自然而然将那些过往的苦涩一笔带过,只留下温馨的部分。
名字不止是代号,还可以是一种纪念,一种牵绊,亦或是祝福,沉孟吟太懂这种感觉。
曾经她也没有名字,只是听福利院的老师一直这么喊她,沿用至今。
在她离开福利院的前一天,终于解开了疑惑。
老师对她说,救她的人留下一句话:阿吟是个不错的名字,自带逢凶化吉的祝福。
她不知道那位恩人是谁,只是在唯一一张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和那个人的合照上匆匆扫过一眼,还是福利院的老师抓拍的。
男人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不羁浓颜,刚毅英气,气场强大,眉眼自带威慑力。
老师对这个人也知之甚少,只偷偷告诉她,照片上的男人以前是个警察。
她记下了那张脸,辗转多年暗中打探,却搜不到一星半点这位救命恩人的音讯。
林宽觉得自己今天话有点多,见沉孟吟神情微怔,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面对未来老板娘,他真是两头为难,又得敬着,又得防着。
“没有,”沉孟吟一把拽回纷繁的思绪,笑着摇摇头,又问,“能和我说说你口中的这位老师是怎样的人么?”
林宽很快反应过来,提防地扫了她一眼,皱起眉,“抱歉,我对谕哥发过誓,老师的事是机密,不能对任何人说...你也不可以。”
沉孟吟自然不会为难他,只问,“我不想知道细节,只想知道他是个怎样性格的人。”
林宽悬着的心放下了,静默了几秒后,眸中泛起泪光,“老师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很严厉,骂起人来有点凶,训练我们特别狠,但又对我们特别好。”
老师两个字,于他们几个人而言,几乎是一种信仰,却又是无法对任何人提及的隐秘。
沉孟吟点点头,有股莫名奇妙的神秘电流盘淌过脑中,灵台顿时清明了一片,下意识掏出手机,找出那张合照放大后给林宽看,试探着问道,“这个男人是你们的老师么?”
在看到林宽当下讶异到五官失衡的微妙神情,沉孟吟悬在心口多年的大石落了地,转而化作一波波的激荡。
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凑巧的缘分...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她很想去祭奠一下这位恩师,当然也是她和沉谕之共同的恩人。
“我...这...”林宽的视线在那张照片和沉孟吟脸上来回切换,忍不住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沉孟吟笑着打断他,“不用在意,你没听过,我也没问过。你的发誓依旧有效,我不会告诉沉谕之。”
林宽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向她投以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