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天
2023年7月27日
字数：21210
抬头朝着教室前方看了下后，杨明皓又迅速埋下头，慌张的翻起了几页根本看不进的书。
刚刚的惊鸿一瞥，让他的脑海里沉淀出了一个模煳的形象。
高中校服，白色的衬衫，下半身一件到膝的黑色校服百褶裙，勾勒出一个略显秀气的身影。
留在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迹，不是少女脸颊那优美的曲线，而是一副圆框眼镜。
彷佛那副眼镜才是她的本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课间10分钟，杨明皓不再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而是一边摊开书假装在翻阅，一边用眼神横扫一遍课室，来找到那个让他觉得心跳慢半拍的倩影。
那个倩影可能在擦黑板，可能在某个女生的桌前聊着天，也可能自己坐在位置上，一手撑着脸颊对着试卷发呆。
最后一种场景，其实是杨明皓最喜欢的，少女的侧脸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即使被几缕青丝遮挡住，但反而更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多年以后，杨明皓和别人聊起高中生活，都忍不住会回到一个话题，高中时的班花。
只要这个词一出来，他脑海里就瞬间浮现出纪颖渝的身影，似乎是高中三年根深蒂固的印象，使得在他脑海里，「班花」
就等于纪颖渝。
他甚至克制住了一种冲动，想去和其他人确认，是不是他们高中的班花，也和纪颖渝一样，几乎只要一眼，你就能发现她和周围的女生完全不一样，虽然你也说不出她五官哪一点特别的与众不同，但当这些五官都组合在一起后，你就会瞬间觉得，这就是你审美里中学女生该有的样子，让你一旦看见就挪不开眼睛。
后来杨明皓才意识过来，那是一种干净素雅的五官组合，美就美在它没有一点杂质，是那样的纯粹又简单。
但这种干净而纯粹的外貌，在一样东西的加持下，却得到了最大的魅力发挥。
那就是作为优等生的中学少女身上的气质，这种气质可以穷尽他所有能想象的美好词汇，斯文，知性，清澈，优雅，娴静，清秀，白璧无瑕，人淡如菊……。
包括很多年后，他在网上看到，形容这一类女生有个词，叫「国泰民安脸」，再想起高中时纪颖渝，能不能国泰民安不说，至少对他而言，只要回想起少女那温婉的微笑，他就觉得自己彷佛有一道温和的月光，唤回内心那种平和和温暖。
可是回到他的高中生涯，并不是每次课间十分钟偷窥都能成功，最大的敌人来自于他的好兄弟们。
「哎呀，咱体委在装啥呢，还看书呢」
经常冷不丁从背后，一个巨大的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他一回头就发现那些班上笑嘻嘻的男生们，打断他偷偷摸摸的偷窥行为。
「别装了，出去买水不，看啥书呢，就你还想学英语呢，别装了别装了」
这种在课室内的打闹声，大多数时候不会惊扰到纪颖渝，偶尔一两次突如其来的喧哗吓到她，当她侧头眼神转过来的时候。
那一刻，杨明皓觉得自己心跳都慢了半拍，原本有节奏的呼吸也似乎一下子被打乱了。
立刻开始各种不自然的摸后脑勺，挠脸，头皮发麻。
他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紧张的感觉，还是躯体中来源于雄性本能的那种希望通过夸张的扮演来换取心仪异性的关注。
但往往下一秒，纪颖渝那张温柔秀气的脸庞又会波澜不惊的转回去，彷佛涟漪放开后又恢复平静的水面。
让杨明皓有种说不清失落还是渴望的心情。
杨明皓对纪颖渝的暗恋，就像大部分男生的高中校园回忆一样，充满俗套的情节。
就像大部分高中班级里，总有两类极端的班花，一类是走时尚路线的，留长发，会些许皮毛打扮，或者身材早早藏不住，展现的是性魅力。
而另一类则是众人只能仰望，成绩一骑绝尘，乖巧听话，走好学生路线，展现的是气质魅力，补的是所有男生心中那种对于初恋女生完美纯洁的印象和渴望。
而纪颖渝从入学开始，就是后一种类型。
而这种类型，虽然明面上的追求者不多，但其实却是暗恋者众多的真正班花，只不过因为各方面条件过于优秀，使得一众的男生粉丝只敢默默把这种喜欢藏在卑微的心底，而不敢浮现出来。
而杨明皓，也是纪颖渝无数暗恋者中平平无奇的那个。
但杨明皓比其他追求者稍微强一些的是，他市场安慰自己，就是他和纪颖渝起码不是完全没有交集，他的身份，给他创造了一些可以相处的机会。
但不幸的是，这个身份也使得他和纪颖渝某种程度上成了「对立」——杨明皓是班上的体育委员，而纪颖渝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按照俗套的校园故事情节，假如杨明皓是个高大、帅气的体育生，说不定还能在追求纪颖渝上占个优势。
但很可惜的是，在高中里，体育委员往往并不等于所谓高大帅气的体育生。
在这样一所重点高中里，体育生有自己专门的班级，而甚至杨明皓的体育能力也不出众，能被老师选为体育委员，恰恰是因为他并不那么热爱体育，没有冲动要把大家从繁忙的高中学习生涯拉到体育训练场上，他被选上最大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比较听老师的话，且在男生中有比较好的人缘，当老师一次又一次决定把体育课改成其他课程或自习的时候，能靠杨明皓去宣布决定，而少惹起一些男生们的「民怨」。
但凡事有个度，体育课是课业繁忙的高中生涯里，为数不多能让大家到外面喘息一下的机会，假如完全剥夺掉，就是十个杨明皓也抵不住班级上的怨言。
所以使得每周的所谓班委会上，杨明皓和纪颖渝之间，就得进入一个拉扯的环节。
纪颖渝会先告知老师，不同任课老师希望占用的下一周的体育课时间，而杨明皓则需要在掂量一下后，尝试小声和老师商量，已经有多少周没上过体育课了，下周是不是至少得留一节……。
换做在其他班级，学习委员足够强势的话，一定就会跳出来，大声说，月考快到了期中考感结束，大家需要更多时间自习或听老师讲解卷子，体育课不行就下下周再说吧……。
但放在纪颖渝身上，有着比常人更强同理心的她，似乎总能体会到杨明皓顶住班级压力的不易，不但提出要求的时候会向他投以抱歉的眼神，在杨明皓提出困难后，也会很快接过话「要不我再去和x老师说下，换个别的时间吧，就不占用体育课了」
虽然纪颖渝知道，其实最终定夺并不在自己身上，而在任课老师或者班主任，但这种言语上的支持和体谅，有时多少也能产生额外的魔力，影响到老师的决定，给大家争得这个难得的福利。
尤其这样的话在纪颖渝嘴上说出来的时候，这个班上成绩最好最听话，被老师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宝贝，加上她天生气质里带着的那种让人觉得想呵护的单纯和善良，比常人更容易打动和说服老师。
如果说最开始的杨明皓只是迷恋纪颖渝那种干净清透的外貌，那随着这种打交道的增加，少女那种善解人意的同理心，成了让他彻底沉迷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就如同两个人在身份上的差异一样，杨明皓数来数去，能想得到属于自己的优点，就是没有明显的缺点。
因为他太普通了。
外貌普通，身高普通，成绩普通。
没有才艺，没有擅长的体育项目，没有时尚的触觉，没有傲人的家境……。
一切都是普普通通，撒在一所高中里，能找出几百个和他相似的人。
他唯一觉得比别人稍好一点的是，同样有着同理心的他，在同学中人缘还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这还是一个和纪颖渝完全重迭但又没有她出众的优点。
所以杨明皓对纪颖渝的喜欢，最终还是只能归于一段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暗恋，而不敢在面上有任何的表露。
随着高中生涯的推进，也许就像大多数无疾而终的高中爱情故事一样。
女神考入理想的大学，而自己只能把这份爱意藏于心底，随着时间推移，女神逐渐化作心底里一个模煳的印记，每每在深夜想起，都只记得她留给自己的那种美好、纯粹的感觉，却距离越来越远，无法再触及。
也许直至多年后的同学聚会，再次重逢，才会才将这模煳的印象重新清洗补全，但也许早已是物是人为。
这也是大多数高中暗恋的伤感命运。
或许也是能预见到这会是自己和纪颖渝的未来。
作为平平无奇小透明的杨明皓，反而无形之中激起了他内心的一阵强烈的波澜。
一定要在高中结束，两个人彻底分离之前，给纪颖渝留下一点什么关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再微不足道。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学校每年的传统——成人礼。
这是杨明皓所在的高中明年为高二升高三学生办的一场重要的典礼，典礼上有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各个班级自行组织，学生间抽签交换礼物，互贺成人。
这是杨明皓高中生涯唯一的一次机会，能名正言顺给纪颖渝送上包含自己心意的礼物。
联想到纪颖渝的气质，还有她名声在外的热爱阅读，博览群书，迭加作为学生时期的本能，杨明皓第一反应是要给她送一本书。
但很快他又陷入新的苦恼，书本身是合适的，但是书并不会特别他自己的特殊和心意。
因为后面是抽签送礼，哪怕他动了手脚确保能抽到纪颖渝，也不可能提前在扉页写好赠她的名字，不然也会让她知道这一切是个局。
但一旦什么都不写的话，一本书到了纪颖渝家号称图书馆般的书架里，必然就会石沉大海。
可能直到多年后，被她孩子翻到掉落在地上，才会让女神想起这是自己送的礼物，甚至那个时候女神都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想到这里，杨明皓想放弃掉了送书这个方案。
但他又想不到像纪颖渝这样的好学生，还会对什么其他事物感兴趣。
化妆品？。
自己根本不懂，而且颖渝看起来也是素颜……。
而且送这个不也是暴露了他在抽签环节动手脚吗网购那些所谓的精品礼物？。
算了，那种吐槽我看得够多了，颖渝肯定不会喜欢……。
思来想去，还是回到送书上，但怎么体现送书的特别呢……。
杨明皓看向被自已涂满乱七八糟小人的练习册，为了记住今天写到第几页折的边角几号，忽然有了个主意。
成人礼是中学生涯一场冗长却留不下什么记忆点的仪式。
炎热的午后，杨明皓站在常常的队列阵中，校长在上面念着漫长的致辞，鼓励着这些高二学生在下一年度的高考里再创辉煌，除了开篇从网上摘抄的一段「成人意味着xxx」
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和成人相关的内容，反倒像是高考誓师大会。
内新吐槽了一万遍后，他忍不住一边装着挠头，一边看向侧边。
因为高中时集会往往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按身高从低往高排。
一米七五的杨明皓在男生中能算中游，但一米六七的纪颖渝，在女生中已经算高挑了，排在了队伍靠后。
所以不管是集会还是做ｃao，假如想要偷窥一下纪颖渝，杨明皓就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借着做ｃao时向后甩动的动作，快速看一眼新中的白月光以获得每天的能量。
另一个就是借助自已体育委员的身份，装作是看队伍中有没人开小差，要快速回扫一遍队伍后侧，而实则是借机偷窥一眼纪颖渝。
当他看到纪颖渝也向下垂着脑袋，一副点一下抬一下的钓鱼姿态，杨明皓的嘴角扬起了笑意。
女神在集会上开小差，不但不会折损她的完没气质，反而显出了几分可爱和真实。
「真是舔狗，这样都能舔」
内新暗暗骂了自已一句后，杨明皓的目光再次投回到了讲台上，终于唠唠叨叨的校长快要讲完了。
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代表走到了台上，要带着大家进行成人宣誓。
看到上台的女生，杨明皓再次腹诽了一下，觉得这个女生远远没有纪颖渝有代表性，成绩也没纪颖渝好，人也没纪颖渝好看。
但他很清楚为什么不是纪颖渝，原本纪颖渝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但性格不喜欢高调张扬的纪颖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建议，而是推荐了自已的闺蜜，另外一位成绩不错的女生程亦舒。
伴随着最后一句「不负青春」
的结束，终于迎来了杨明皓最期待的环节，同班同学间交换成人礼礼物。
杨明皓之所以很笃定能够让纪颖渝抽到自已，是因为身为体育委员的他揽下了制作抽签箱的工作。
而恰好抽签方式是从学号为1的同学开始抽，并和抽到的同学互相交换礼物。
而由于班级是按入学成绩排的学号，1号当然就是学霸少女纪颖渝。
但至于怎么让纪颖渝能抽到自已，杨明皓其实也是赌一把，经过他的观测，纪颖渝不是那种比较喜欢搅动一把再抽的人，从她平时领练习册，领卷子，领种种东西的习惯来看，都是直接抽取面上第一张，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搅半天跟抽签一样抽个中间的。
「这就是学霸和我们这些学渣的差别，学渣花样多，人家纪颖渝从不搞这些花哨的……。」
再次暗暗腹诽了一句又痛骂自已一句舔狗后，杨明皓将写着自已学号的签放在一堆签纸的最上面。
但这里面也有赌的成分，以至于杨明皓在将抽签箱递给纪颖渝的时候，竟然忍不住有点手抖起来，一手抖他就更慌了，担新抖着抖着会把自已的签纸抖到下面去，此刻都恨不得把自已颤抖的双手给剁了，换成稳定的机械臂，来给女神递上抽奖箱。
但似乎看出杨明皓的不自然，纪颖渝以为是抽签箱太重，没等杨明皓走过来，自已主动向前多走了两步，轻巧地把手探进了抽签箱，毫不犹豫的抽了最上面的那张签纸。
「17」
是杨明皓的学号，杨明皓新里的石头终于被平稳地放了下来，差点忍不出松了口气。
「黑幕！。」
「体委作假呢！。」
「怎么可能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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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杨明皓签箱还没放下，周围那群狼新狗肺被自已用体育课买水喂大的兄弟们，竟然不合时宜带头起哄起了起来。
虽然这种起哄在高中生活极其常见，哪怕纪颖渝抽到的是别人，也难免惹来几声。
但因为作假新虚在先，杨明皓不像平时那样转头就骂，反而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朵根，感觉全身的皮毛都尴尬得竖了起来，都忘了下一步要做啥习惯了被起哄的纪颖渝察觉了杨明皓的尴尬，莞尔一笑，反而大大方方的把签纸递到他面前「这么巧，体委同学，我的礼物呢」
杨明皓这才想起，这是最关键的一环，从身上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书怎么会在口袋里，赶紧从背上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了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但他想过既要表达自已的新意，但又不能赤裸裸，于是钻到世界名着区里，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本标题有「爱情」
两个字的小说。
假如被别人问起，也能说是买的名着。
只有他自已新里清楚，他买的是「爱情」
两字。
看到这本书，纪颖渝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转为一种莫名想遮掩的笑意，然后她很快压住这种表情的变化，然后很沉稳的从身后也掏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书。
「这么巧，我也是书，这本《傲慢与偏见》是我最喜欢的小说」
成人礼结束，回到家里的杨明皓第一时间登录上qq。
比起之前期待的送礼环节，此时此刻的期待值才是他的顶峰。
平时打开电脑，他都会先上对战平台开两局比赛，但今天他完全不想打开游戏，担心干扰到自己的等候。
平日里会打开的动漫网页，也无心浏览，看了几分钟又关上，开始在内心计算起了时间。
「纪颖渝住得比较远……。到家应该比我晚20分钟……。她会不会先做作业再看书？。感觉像是学霸的习惯，到家先做完作业才会看闲书……。但她看书的话，会不会没有这么快留意到那个书签，或者即使看到了书签，看到了小纸条，也没这么快会用电脑……。对啊，纪颖渝平时在班群里的头像都是灰色的。」
杨明皓之所以那么紧张，是因为除了书以外，他还花心思做了一个书签。
书签是他摘了外面很厚的大片叶子，按照网上的教程，先用水泡软，再用小苏打煮过，然后拿刷子一点点刷掉叶肉，只留下好看的叶梗和一层薄薄透明的叶脉，晒干后他再用一层很细的金丝镶了一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弄好的书签。
他在叶梗和树叶交接的地方，他巧妙地用圈绕金丝和叶脉构成了一个爱心，单看金丝看不出，但假如放在光线下，就能在书页上投射出一个爱心的影痕。
他安慰自己，这个巧妙的设计，一定会被心细的纪颖渝察觉。
但假如察觉不了，他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多年后，当纪颖渝的儿子从书架上拿到这本书，抽出书签把玩，不小心在地上投出了这个爱心，赶来的纪颖渝看到后，书本从她手上掉落，脑海里浮现出一阵后悔「原来当年，我错过了这么精妙的表白……。」
但他很快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掉，因为他相信，纪颖渝身为班花，这些年就错过的表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人家那是错过么，人家那是看不上……。
就在这恍惚间，忽然传来一阵让他内心一下子沸腾起来的咳嗽音。
他在书签的后面，还用小纸条放上了自己的qq号，并非他不想尝试通过班群去添加纪颖渝，而是纪颖渝似乎为了防骚扰，据说申请大多数装作没看见，被问起就说很久没上线了，所以杨明皓也相信和纪颖渝没什么交集和加好友理由的他，平常即使按了申请也未必通过。
但这次有了交换礼物的契机，他想到尝试用留下自己qq号的方式，让班花主动加自己，建立起联系，而不要在高中结束后就各散东西。
当然，也是赌一把……。
他颤抖着点开了申请页面，果然是纪颖渝！。
杨明皓觉得自己内心都要翻腾起来了，忍不住在凳子上手舞足蹈了起来，假如此刻不是在家里是在网吧，估计隔壁桌都要来揍他了。
手舞足蹈完后，他才深呼吸一口气，确认没点错的情况下点击了通过。
过了一秒，画面上传来了一句「体委同学，终于加上你了」
这什么话，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班花同学，感激祖宗庇佑，我终于加上你了……。
杨明皓内心腹诽了一句，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发了一个流行的哈哈表情过去，缓解下气氛。
「没想到你挑了马尔克斯的书……。所以你也看《百年孤独》吗」
马……。
马什么？。
这个马大哥是谁？。
杨明皓皱起了眉头，想了下，才似乎想起这个好像是他送的书的作者，一串长长的外国名字……。
那百年孤独又是啥？。
也是一本书吗？。
他忍不住就要伸手移向百度一下马尔克斯，祈求马尔克斯此时此刻的百科信息丰满，能够拯救一下他的爱情。
但刚百度输完百年孤独，他又绝望的想到，在博览群书的纪颖渝面前装逼，这不是找死吗……。
杨明皓，这不是你能装的逼……。
他只能叹了口气，在对话框输入了一句「其实我没看过……。我就觉得这个书名很有趣，就买下来了」
「那就好，我多怕你要和我聊百年孤独，那本书全是重复的名字，我看不到一半就放弃了……。」
看到纪颖渝发来的这句话，杨明皓才在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句，纪颖渝又发来了一句让他脑袋充血的问句「有趣……。你觉得这个书名有趣在哪里呀」
杨明皓虽然挑书的时候很勇挑了本和爱情有关的，但他万万没有勇气此时此刻用这个说法和纪颖渝表白，感觉脑袋都要被这个问题的难度烧cpu了，只能捏紧手指，咬紧牙关，发挥急智……。
「就是，霍乱，和爱情，这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东西，能放在一起，就……。很有趣」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比起我送你的傲慢与偏见，霍乱与爱情确实更不搭边，哈哈」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的礼物，我就闪现一下表达下谢意，我下线去写作业了」
发完这句后，一个可爱的再见的表情发了过来，纪颖渝的头像就变灰了。undefed
怎么找到的这里」
「这个……。这个是我管的嘛」
杨明皓有点紧张，挠了挠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体育器材库纪颖渝露出了一种顿悟的表情，然后尝试牵扯一下嘴角露出笑容，但笑容没有维持住两秒，眼泪又止不住开始往外涌。
杨明皓天生最怕看到女生哭，尤其是纪颖渝这种温柔得让人溢出保护欲的少女，更加是人见犹怜，他立刻从身上到处摸，摸出了一包早上上厕所没用完的纸巾，递给了少女。
纪颖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带着啜泣声低声说「对不起……。」
杨明皓听到这三个字心中又是一疼，虽然不知道为啥少女要说对不起，但也猜出几分，以纪颖渝要强的性格，应该是在为自己展现出的这副样子感到抱歉。
看着少女因为啜泣抖动的瘦削双肩，杨明皓生出一种发自本能的冲动，想要上前抱住面前的少女。
可是一切动作都在他脑海里完成了，但在现实中，他却只能往前多迈出一步，紧张得牙齿打颤地说「那个……。那个……。学委……。你别哭」
纪颖渝抽泣了几下后，但没有直视杨明皓，而是转而背靠着天台的栏杆，垂着头，让长长的头发挡住她的脸颊，用手捏着手上擦过眼泪的纸巾。
杨明皓也学着她的样子，背靠着栏杆，然后横着慢慢地朝纪颖渝边上挪过去，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只差一点点两人就能肢体接触到的距离上。
这也是他的勇气能到达的最近的距离。
过去了几分钟，却又彷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后，纪颖渝的啜泣声越来越轻，然后慢慢止住了。
杨明皓也一句话不说，不敢打破这种片刻的宁静。
直到纪颖渝主动开口「谢谢你来找我……。」
「没有没有，是班主任让我们出来找你的」
「你可以给老师发条信息，说你找到我了吗，就说我已经没事了，晚修就会回教室，我不想让她担心」
「好」
看到杨明皓掏出手机快速哒哒哒把消息敲好发出去后，纪颖渝低声说了句「谢谢」
「没……。没事，你好点了吗」
「嗯」
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就在杨明皓快要把大脑cpu转到超频过热想找点什么话题的时候，纪颖渝再次主动开口了「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羡慕我啥？。」
「我有看过你的排名，高三以来一直稳步上升，我感觉对你来说，每次考试就像升级打怪一样，一次进步一点，一定很有意思」
「是……。是吗？。」
杨明皓挠了挠头，一来他很惊讶，女神竟然在留意自己的排名，但另一方面又悲哀的感慨起，自己从末尾爬到中游，这在学霸眼里也值得开心吗。
他还在思考着这个道理的时候，纪颖渝又继续低声说道「是，我也希望我不是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这样我也能享受通过努力带来进步的感觉，但我现在每一次考试，满脑子却是怎么保住现在的排名，越是这样想，就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越保不住，就像一种宿命一样，越想保住什么，就反而越容易失去」
这一大段话，杨明皓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女神这是在暗讽我吗，这不就是，第一名没有上升空间，只有下降空间，但我就不一样，我还有大把的上升空间……。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讲不妥，纪颖渝又赶紧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是想说，我太在乎那些，被其他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名声，形象，标签……。慢慢这些东西都成了我的一种束缚，我越是想要守住这些东西，却反而因此以一种更残酷的方式失去它们」
这句话实在过于哲学，在十八岁的杨明皓听来，完全理解不了这其中的深意。
但同样是多年以后，杨明皓再回想起纪颖渝，审视起她的遭遇和命运，却发现完全就是这句话的写照。
而她早在多年以前，就彷佛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