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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7月25日(2 / 2)

有些事情,平时做得很自然的事情。

当我详细去想它的步骤,就会发现,自己都想不清楚。

就像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通常不会刻意的去考虑,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两手摆动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的去想,该怎么配合自己的脚步。

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是很自然的,不需要思考的。

但现在要去一步一步的,把它想象出来,分解开来。

并且用别人听得懂的话,去指导他,让他做到我想要的样子。

而且还不能出错。

绝对不能出错。

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比我还是新手的时候,做老师傅布置的任务,还要感觉不知所措。

就这样,一直从早上八点多,折腾到下午两点。

这期间,我还被量了体温,还拿进来了中饭。

我甚至都没注意自己中饭吃了什么。

只是胡乱的吃下去。

这期间,我也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打电话。

我是分解好步骤之后,打一个电话,让那个小伙子去完成这段步骤。

然后隔一段时间,在自己脑子里分解好下一个步骤。

同时等他回复前一个步骤完成,并且确认完成情况之后,再告诉他下一步的行动。

所以我的电话都是间歇性的。

有的短短几分钟一个,有的隔半小时一个。

我必须想清楚了才能给他打电话。因为那小伙子在做事情的时候,是必须用两只手的。

不能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做。

甚至不能分心,一边听一边做。

那样会有危险。

我必须要确认他听懂了、明白了、能够按照我指示去做了,然后我对他说,就这么去做。

接着我需要等他回复。

他说很顺利的完成了,那我再告诉他下一步。

他说做的时候,碰到了什么问题,那我就会很仔细地询问他,出了什么样的问题?

但他根本没办法用专业的术语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问题。

而他又不是作家、或者编剧。

他对于事物的描述,存在他主观的偏见。

有时会遗漏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细节。

有时候他会忘记观察应该观察的信号。

有时他会说错。

而这些都需要我来判断。

所以有时候,我会让他再去确认。

甚至反复要求他确认。

于是他会抱怨。

我知道在他那边,码头上的风雨,比我所在的高楼大厦这里,要大很多。

那边江面上没有遮挡,所以风会更加大。

他抱怨:“站都站不稳,路都没法走,你还要让我再去一次!”

他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就这么回事!”

但我还是要求他,再去一次。

他觉得我多事。

在电话里,我能够听得出,他每次抱怨里,包含的委屈和无奈。

因为他们的领导肯定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一定要配合我。

所以但当我反复要求他,一次次跑到风雨中,去做他觉得毫无必要的工作。

他做好回复的时候,那种无奈、心酸。

尽管他没有明说,但在电话里面,我能够听得出来。

但这一切都是由于他的不理解。

他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一次次去做。

我有我的理由,但他不懂。

我讲了他也不懂。

于是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我们争吵了。

我简直是在对他怒吼。

我说:“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你不懂,你就照着我说的做。”

而他说:“你知道这里有多大风,多大的雨,你就是在折腾人!”

他不知道,我其实是理解他的。

我也曾经在这样的风雨里,做过同样的事情。

但我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我说了他也不信。

我说:“那是你没有做好。你没有做好,所以必须再去做!”

他说:“怎么不好?你要怎样才算好?”

我说:“你那个细节,那个细节,你要去给我看,你要向我汇报!”

他说:“那细节和这工作有什么关系?那根本不重要!”

最后我打电话给他的领导。

而他的领导应该打电话给他了。

所以我再次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和我吵。

我能够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那种小人物的无奈。

他没有再正面顶撞我。

只是时不时的,他会冒出几句,“你们这些坐办公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类的话语。

但他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跟他换。

如果我可以的话,我宁愿自己去现场做这些事情。

但我没有跟他说这些。

我没有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

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可能我再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所以我不需要他理解我。

我只要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下午两点半左右,我客户,那个负责人打电话给我。

情况发生了变化。

码头的一个地下室进水了。

他微信发来视频,给我看地下室渗水的情况。

一根从墙体里伸出来的管道,边上缝隙里,像喷泉一样,水涌出来。

简直就像我见过的最大的水龙头,开足了一样。

视频里的人,指着缝隙还在介绍:“你看这水一阵大一阵小,这就是因为外面的浪,一阵阵的浪。”

这不是渗水,这看上去完全就像一艘触礁后即将沉没的船。

我的客户说,你们的设备必须要启动。

不是把他们关掉,而是要启动。

排水需要你们设备启动。

我想说见鬼。

当然我没说出口。

我今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忙着把设备关掉。

而现在却跟我说要启动。

但我知道是没办法的。

之前关掉是为了保护设备。

现在是为了保护整个码头。

然后我说:“那怎么办?如果潮水涨上来,那一切都要淹没,那现在排水,不是白干嘛。”

他说:“现在水位还没有涨上来。我们领导决定,再争取一下。”

我理解他们领导的决定。

就像一艘船,在没有沉没之前,必须拼了命的去拯救。

但如果拯救到最后,还是拯救不了的话,那只能怪运气。

但是我的设备已经停掉一半了。

其实对那个被我指挥的小伙子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他已经有些熟悉那一半的设备了,再去启动,会简单一些。

我不知道那个小伙子会不会在电话外骂人。

我猜他会的。

于是我对客户说:“那也只能这样了,看运气吧。”

接下来我一直指挥那个小伙子启动设备。

在晚饭前,我们完成了这个工作。

这也意味着,这一天,我和那个小伙子,做的事情,都是白干。

我希望客户最后能够挺过去。

晚饭应该已经来了,虽然没人敲门,但时间到了。

我没有急着出去看。

我就站在窗口。

看着风,吹着一阵阵如烟如纱的雨,在我窗前从左到右,急速地飘过去。

我在想那个被我指挥得团团转的小伙子。

他今天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

但他所做的,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就像他含着愤怒、委屈、不解,质问我的,“这有什么意义?”

但有时候小人物就是这么无奈。

上级的命令改变了。

于是原来拼了命也要去完成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那个小伙子长啥样,叫什么名字,我和他电话里一直用“你”来称呼他。

我的手机里面,除了他的电话号码,一串数字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相信再过几天,这串数字被掩盖到下面去之后,我就再也想不起他了。

然后我转身去拿晚饭吃。

晚晚饭的主菜是腊鹅。

同样送了一盒酸奶,和昨天是一样的。

我只吃了半碗饭。

今天的事情太多,所以我的胃口不太好。

晚饭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妈妈打来的。

她问我,昨天怎么没给她打电话?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兴奋着码字,居然忘了。

事实上,今天如妈妈不打电话过来,我也忘了要和她报平安。

在这里,我的忘性似乎变大了。

妈妈开了视频。

但她姿势不对,我只能看到她满是白发的头顶。

我问她昨天晚上有没有睡好。

她说睡得很好。

我不知道她是安慰我,还是说的事实。

我跟她说,我这边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她说家里也没事,她一天都没出去。

我说我也没事,我这里出不去,台风对我没影响。

我都捡好听的说。

我没把我工作的事情告诉她,我觉得那没啥意义。

然后说到吃饭。

我跟她说,我们这里付了餐费,1400块,按每天100块的标准。

接着妈妈就要求我把吃饭的照片发给她。

我说:“好。”

然后电话挂了。

可我压根就没拍饭菜的照片。

好在微信群里面,那些同事晒过。

于是我就下载了图片给妈妈发过去。

妈妈就在我发过去的图片后面,留言说:这根本就用不了100块。

我留言说:这里就这个标准。

然后她也没多说什么。

她留言,叫我多运动,别光想着吃,到时候回来胖得很。

晚上我把今天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但只是草稿。

我打算早点睡觉,因为觉得有些累了。

而且说不定晚上还会被电话吵醒,如果最后潮水涨上来的话。

到时候可能客户会有新的要求。

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早点休息。

于是我没有把那些草稿变成正式的文字。

我打算等明天早上再来处理。

然后我就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