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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声惊叫(四)(2 / 2)

叶文娟哽咽着说:“小松……还疼吗?多亏你,要不小霜就……”秦小松见到叶文娟,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那苍白而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断断续续地说:“你是……小霜……的妈妈?”叶文娟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秦小松的另一条腿稍微动了一下,很费力地说:“叶阿姨……求你件事……让小霜把骨髓捐给双寒……好吗?”说完,他开始不停地喘粗气。

蓦地,叶文娟眼里的泪水哗地淌了下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呀?!这个和叶文娟原本素不相识的男孩,为了救女儿的生命,痛苦地

躺在病床上。然而,见到她后,张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又是为了挽救另外一个生命!

和秦小松相比,叶文娟感到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狭小!十几年来,积压在叶文娟心头的所有怨恨,顷刻间,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冲着秦小松连着点了几下头,随后,她掩面大哭起来。

秦小松感激地望着叶文娟,渐渐的,他的脸颊变得红润起来。那一刻,他仿佛累了,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了那双目光暗淡的眼睛。

项雪菲并没有按沈大山的话去做,尽管已当面答应了他。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因为袁波冲她发了脾气。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实在没有勇气在学生面前说假话。

在她看来,谎言是一团火焰,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想把它包住,那是不可能的!最后的结局必将是引火烧身。

这起交通事故,一时间成了市民们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可是,随着时间的悄然离去,这件事就像烈日下的一块硕大的冰块,开始慢慢融化成水,然后又不停地在空气里升腾,直到渐渐消失。

转眼,又是二十几天过去了。

近些天,为了迎接期终考试,项雪菲和同学们的生活变得紧张而又忙碌起来。

期终考试前的这些时间,依然还是同学们一年中最苦闷的日子。然而,这些苦不堪言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黎明前的黑暗呢?期终考试完了,接下来就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暑假。

明天就要期终考试了。吃过午饭,项雪菲忽然接到了刘大贵的电话。

刘大贵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叶文娟已同意叶小霜捐献骨髓,刘双寒终于有救了。还有,丢失的“大奔”车也找到了,偷车贼已被绳之以法,刘双寒做手术的钱终于有了着落。他和黄美丽已经商量好了,等考试完了,放了暑假,就带着叶小霜一块去北京为刘双寒做骨髓移植手术。

从刘大贵充满愉悦的声音里,项雪菲仿佛看到了他久违的笑容。可是,这一连串的好消息,却让项雪菲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几分钟前,项雪菲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是袁波发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雪菲,请允许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半个月前,我提出申请,要求参加为期两年的“援藏”任务,并且很快就获得了上级组织的批准。当你收到这条短信时,我已经踏上了驶往西藏的列车。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雪菲,开心点!我会在遥远的雪域高原为你奉上最美好的祝福。

这个短信宛如一支突然射来的弩箭,狠狠地射进了项雪菲的心房。读完短信的那一刻,她猛地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完全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项雪菲怎么也想不明白,袁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并且下这个决定之前,居然没有和她商量,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说走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两年时间虽不算太长,可是,在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会发生太多让人无法预料的事情……项雪菲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那一刻,她完全乱了方寸。

就要放暑假了,同学们像刚从竹笼里飞出的小鸟,一个个唱着悦耳的歌谣欢快地离开了校园。项雪菲在办公室里临窗而坐,她木然地望着同学们陆续离去,直到校园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放暑假了,项雪菲并没有回家住,她仍然住在了学校的宿舍。

即使白天回家陪爸妈说说话,晚上也要赶回学校。项雪菲怕极了爸妈无休止的唠叨。放假后的这几天,项雪菲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落寞和忧伤,她隐隐感觉到,暑假期间,似乎应该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做,可她一时间想不起应该做些什么。

说来也怪,今年的暑期雨天特别多,有时大雨倾盆,有时细雨蒙蒙。项雪菲的心情自然也像天气一样,整天阴沉沉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吃过晚饭,月亮慢慢升起来,天气闷热得几乎让人窒息,可恶的蚊子像一只只战斗机,盘旋在空中“嗡嗡”地叫嚣着,摆出了一副随时可能进行空袭的架势。炎炎夏日真是难熬!

项雪菲一只手握着毛巾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另一只手把一本杂志举在面前。都老半天了,心猿意马的她也没读进几个字去。

项雪菲打开冰箱,取出半块西瓜,用刀切成片,一口气吃了个精光。这时,她才感觉身上稍稍有了一点儿凉意。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屏幕光秃秃的。

看手机,已成为项雪菲近几天来的习惯动作。自从放了假,她清闲了,没想到连手机也失业了。一天到晚,没有电话打来,也没有短信。这些天,那部曾经忙忙碌碌的粉色直板手机,俨然成了一块毫无用途的砖头。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项雪菲愣了一下,没错,是歌曲

《月亮之上》的旋律。电话少了,她都快要忘掉了手机铃声的音乐了。项雪菲一把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看着手机屏幕,猛地

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居然慢慢地亮了起来。她快速地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生怕对方会突然把电话挂掉似的。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子美妙的声音:是雪菲吗?我是张谦呀,你听出我的声音了吗?

项雪菲一下子怔住了,她一脸木然地听着电话里这个曾经让她心动过的声音,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了片刻,见项雪菲没有说话,张谦继续说道:“爸爸出事后,我从美国回来了。近期忙着处理了家中的一些事务,一直没来得及联系你。你现在还好吗?上次的事,都是爸爸不好。找个时间我们见个面好吗?你说过,会永远等我的。”

项雪菲静默地把手机放在了耳畔,任凭张谦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话筒里流出,她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手里拿的并不是手机,而是一块冰凉的砖头。

她接听电话的样子,很专注,仿佛生怕漏掉电话里的一句话似的。

可事实上,项雪菲脑子里却像忽然飞进了无数只让她讨厌的苍蝇,嗡嗡作响,电话里的声音却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十几分钟过去,项雪菲依然沉默不语,张谦的声音仍然连绵不断地从话筒里传出。

项雪菲忽然面无表情地从耳边拿走了手机。她果断地挂掉了电话,用力地关掉了手机,再打开手机后盖,取出了里面的手机卡,然后把拆得七零八落的手机一股脑地放进了抽屉。就在完成这一连串动作的那一瞬间,项雪菲混乱不堪的思绪居然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剩下的时间,项雪菲开始翻箱倒柜地忙碌起来。

第二天,项雪菲去了交警队,找到李队长,把袁波援藏的详细地址记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项雪菲背起行囊,独自一人去了火车站。傍晚时分,她乘坐上了驶往西藏的列车。

孙健,作家,山东广饶人。已出版长篇小说《同学会》《公考》《假如让爱多等一天》《一起走过那年的雨季》等。《同学会》曾获黄河口文艺奖,黄河口文化之星。短篇作品见于《小说月刊》《青年博览》《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新民晚报》《博爱》等多家期刊。作品曾入选《名家微型小说精品》《中学生成长经典书系》《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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